第二天是周一,凌初一在郑庭酒家舒舒服服睡了一上午,吃完饭还要躺,终于在郑庭酒问他“下午我要去学校了,你不回去的话,还要跟着我吗”后老实了,爬起来滚回四中。
昨天答应赵信的是今早返校,结果在问清楚郑庭酒不用再去公司后凌某直接耍赖,按掉闹钟就把人哄回来继续睡,再睁开眼睛就已经是中午了。
返校的路上才反应过来,疑惑郑庭酒为什么不去公司了。
“我说我要上学。他们不太想和我发生争执,妥协了。”郑庭酒停好车,解开安全带,转过身认认真真看着凌初一,“我爸妈这些年变化还挺大,总是能好好沟通的。”
年纪上来后,迟到的责任感姗姗来迟,不过“责任”已经长大了,维持表象的唯一方法不过就是客套,沟通,和妥协。
“去吧。”郑庭酒一只手撑着方向盘,纵着凌初一在他喉结上咬了一下,顺势亲在对方额头上,动作很轻,笑意很浅:“小初一,不可以再不接我的电话。”
凌初一顿觉后背发凉,乖乖点头说好。
下午第一节是历史课,赵信拿着书走进来,扫视一周,视线停留:“凌初一,手机现在交上来,下午放学回宿舍把校服换上。天气越来越冷了,所有同学多穿点衣服,校服里面多塞几件,别耍帅。”
絮絮叨叨叨叨叨叨。
凌初一交完手机坐回来赵信都还没停住念叨,蒋御楠转过身:“刚才碰到小柏了,他让你今晚小自习——”说到一半开始嘲笑,“带着他踩一脚都比你考得高的答题卡去找他。”
凌初一抬头,对上蒋御楠的视线。
……其实他昨天也没做什么血腥的噩梦,就是梦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他梦到了素未谋面的秦书,他和秦典站在秦书干枯的尸体旁边,曾经困扰他数年的噩梦里的男人这一次有了名字——韩世慎面目狰狞冲上前,他拉着秦典转身就跑,说我带你去见蒋御楠。
画面一转,在离包厢门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一脚踩空,掉进了一个漆黑的空间,黑,很黑,黑得让人不知时间,不知感受。男人阴冷却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果然是南嘉的小少爷啊,现在可麻烦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有人拿了把斧子劈开窗户,踢了他一脚,说怂货,快滚回去找你哥,他哭着跑远,转头只看到余光低头点燃一支烟,火星明灭。
跌跌撞撞跑回家,朱昼奇怪地说庭酒不是去国外比赛了吗,郑庭酒不会不带他,更不会不告诉他——先生满面怒容,说那就是不要你了。
于是他猛地睁开眼睛。
凌初一沉默得有点反常,不过蒋御楠没怎么在意,因为江修也加入了对话:“我早上遇到小柏他说的都还是让你直接去找他,谁让你非要等答题卡分完才回来,是不是嫌命长?”
凌初一低下头,跟着他们笑起来:“所以我答题卡呢?拿来我现在毁灭罪证。”
赵信提高音量:“别聊了小朋友们,试卷拿出来。”
闭嘴,听课。
黑板上方的时钟里分针一圈圈地转,凌初一明目张胆走神,盯着秒针不停歇转过以年为单位的光阴。
回到学校,高中生千篇一律的枯燥生活一切如常。
上课下课,刷题考试。
晚上六点,逃不掉的办公室“一节课游”,凌初一老老实实带着答题卡去了,小柏特意给他准备了个小板凳,一开口就是岁月的风霜:“坐吧。”
柏老师今天晚上脾气出奇地好,没骂人,只是简短地给他把整份试卷分析了一遍。
“我再说最后一遍,作文写够字数。”
凌初一试探道:“我尽量?”
小柏深深看他一眼,然后问:“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凌初一:“…………”
靠!
快说话!!
靠靠靠!!!
怎么回事?
群众里面有坏人?
可是现在知情的群众就两个当事人啊!
这时候小自习下课铃响,开始有学生进出办公室,小柏在凌初一的沉默中微笑抬头,目光寻找一圈后开口:“哎,许远舟,跑一趟文(5)把蒋御楠叫来。”
许远舟应了一声,转头看见凌初一,瞪大眼睛,嘴巴都变成了“o”形,一副了然的模样,眼里满是肯定地朝凌初一点点头。
小柏看着许远舟,嘴角抽动:“你也想和我聊聊?”
许远舟带着一线八卦兴高采烈跑了。
凌初一立马站起来:“我不骗您,谈了,但不是和蒋御楠,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您别瞎问。人这次考年级第一呢,是不是该表扬?”
两分钟后,蒋御楠满头黑线站在了小柏的办公桌前。
“蒋御楠啊,这次考这么好,我非常高兴,期待你回到我们文(1)温暖的家庭来,大家都等着你回去给他们当班长……”
蒋御楠:“……”
装模作样向老师问问题实则听墙角的江修和何时律和许远舟:“……”
等小柏天花乱坠夸完了,蒋御楠才有些无奈地笑起来,认真说了句“谢谢老师”。
江修伸长个脖子:“哎小柏,上个月怎么没听见有人夸我,这玩意还厚此……”
给他们几个答疑的文(4)班班主任,也是文(1)班数学老师,出了名的暴脾气,试卷往桌上一拍:“想听什么?我夸给你听。”
江修:“没有没有没有……”
柏杨瞪他们几个一眼,所有人都老实了。
他回过头,尽可能委婉道:“你上次说……要追凌初一,还有这个想法吗?”
“没啦。”蒋御楠大大方方说,“我现在换目标了。”
所有人耳朵瞬间拉长。
小柏:“什……什么目标?”
“养猫。”她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摸出本随身带的地理知识小册,封面贴了张照片,上面是只漂亮的大橘,蒋御楠的眼神和大橘一样,透着一股熠熠的神气,“分您看看。”
何时律也伸了只手过来接。
十分钟的课间不够这几个人闹腾,吵吵闹闹就上课了,所有人被赶回去,要上课的老师匆匆离开,办公室只剩下柏杨和凌初一。
柏杨心平气和:“哪个班的?”
“不是我们学校的。”
“你这在学校一待就是一个月的,感情能稳固?”
“能啊。”
“你们这个年纪啊……除了自信就剩下自信了。”
“有吗?”
柏杨沉默了几秒。
“……凌初一,我现在不和你多说什么,也尊重你的感情,但你最好不要再让我失望,不然下一次,我就只能让你家长和你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