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也简单,长得好看话又少,整天特立独行的,足够青春期的孩子们为他脑补千字人物背景,好的坏的都有。
这人又一次迟到的时候同组的几个女孩子帮忙把他那部分卫生全做了,他去和人家说谢谢,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偶尔能聊上几句。
那时候的凌初一已经没有那么犟了,别人说的话会听,也能听进去。
直到他的同桌自己别扭了好几天,然后严肃地问他“你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那时候的江修还很委婉:“你要不算算你今天早上分别和我还有陶萄她们各说了几句话?”
凌初一:“……”
凌初一:“有话直说。”
江修摇头:“没事儿。”
凌初一也就没管他,结果下午来上学,江修第一句话就是“凌初一我不高兴”。
“别不高兴。”
“你解决一下吧。”
“……我解决什么?”
“我看见你和陶萄她们说话我不高兴。”
凌初一沉默了足有两分钟才迷茫地开口:“你喜欢陶萄?”
江修也很迷茫:“不喜欢。”
凌初一表情古怪:“……你喜欢我?”
江修莫名其妙:“那怎么可能……哦非说的话好像也是……”
凌初一震惊。
“但不是你说的那个喜欢,是好朋友之间的喜欢,所以我会吃醋,我妈说这是正常的。”江修一本正经,“我妈说了,我不高兴要说出来。所以你可以和她们交朋友,但是你是先和我成为朋友的,至少你应该考虑我的意见。我妈还说……”
“不用说了,我不想再听令堂的教诲了。”
“……我妈让我有事情就和她说,有问题就问,你不和你妈妈说吗?”
凌初一没应,只是扭过头扔下一句“行了,我不和她们说话了”。
江修好不容易用锲而不舍的热情敲开的缝就这么合上了,他“最好的朋友”又变成了冷冰冰的朋友。
不过眼下,凌初一提示到“陶萄”江修都还在一脸懵,不知道是真没想起来还是在装傻。
凌初一懒得和他争:“明天是不是二十二号了?”
江修挑眉:“所以?”
“爸爸出不去,所以今年的礼物你自己去拿。”
“嚯,什么东西?”
“你不是看见了?”
“我不需要装出很惊喜的样子吗?”
“不用。”
“那好吧,我上次就看见了,音都给你调准了。”江修说,“还挺帅。”
“嗯。”凌初一走在前面,冬季校服是红色的,突兀地给初冬加上一丝暖意,他的声音拖长,带着点懒散,“乔东隅可没有礼物啊江大爷。”
十一月二十二日,小雪。
江修请假一天,本来是打算一觉睡到中午,结果不到八点钟就醒了,躺在床上打开手机,满屏的生日快乐,就这么头不梳脸不洗回了半个小时的消息。
洗漱完晃到厨房,两三下消灭完自家老爹给留的早餐,无事可做,放着听力把碗洗了。
每年生日他爸妈都会请假陪他一天,尤其是小时候,从早到晚得庆祝一天,他从出生到十七岁一共十八张生日照片都好好地挂在客厅,每次看到都是一边羞耻一边欣赏。
长大后也不用一天到晚陪着,夫妻俩后来就提前一天给他请假,第二天正常上班,晚上再回家陪他吃饭,过生日,拍照,然后挂到墙上。
照片里是永远整齐的一家三口。
又坐着研究了一会儿他爸新买的好几个相框,还是无事可做,干脆回房间开始刷题。
中午十二点整,收到来自郑庭酒的生日祝福。
——十八岁生日快乐。
江修立马发过去一句“谢谢哥”。
【凌初一之前和我说过,每年你的生日他都会和你去常合景吃饭,如果你今年也想去的话,我现在可以陪你去。】
江修在心底一声叹息。
啊。
要不说人家当哥哥呢。
看看。
常合景是落华本地的一家私房菜馆,以隐蔽和私密著称,所以反而更多发挥了商业会所的作用,也是因为这一点,只有高级会员才能预订用餐。
江修曾经因为过于好奇所以跟凌初一提过,所以凌初一经常后面他每年生日凌初一都会带他去一次。
常合景东西是挺好吃,但倒也没那么好吃,不太符合劳动人民的花钱美学。
江修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要不要叫上凌初一?在学校待这么久真挺要命的,怎么你们和好了也不见他……”
“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和好?
没和好凌初一能每天呲着个大牙?
不信。
郑庭酒随意笑笑,没多纠结:“这个点叫他出来?应该挺麻烦。”
这个点凌初一可能已经吃上午饭了,要先联系他再联系老师……江修咕哝了一句“确实麻烦”,果断放弃:“别去常合景了哥,也就凌初一这人喜欢年复一年的形式主义……你要没吃饭的话,要不我们去吃点别的?”
最后去了以前初中门口的面馆,江修提的,路上遇上初高中的“放学大军”,堵在半路一动不动。
闲聊的时候江修干脆把昨晚的事和郑庭酒说了——不然他憋得挺难受:“其实他说陶萄我就想起来了,没好意思接着聊。这事我初一的时候干得不厚道,我明明知道他那时候敏感得跟含羞草一样。那天之后凌初一又不肯说话了,我当时可受挫了……没想到这事他还记得。”
郑庭酒看他一眼:“他记得是因为觉得很有趣,没别的。”
江修愣了两秒,挠挠头:“……也是。其实我也知道……这么看来好像我更像含羞草啊?”
郑庭酒笑着摇摇头。
“后来呢?”
“后来。”车窗外,初中的校门映入眼帘,江修一耸肩,笑得有点痞,“后来,只好用我的热情继续感化他了。”
面馆叫“王嬢嬢面馆”,他以前和凌初一常来,初中的时候两个人都轴,还在这里打起来过,老板王嬢嬢本人硬是拉着他们拥抱了五分钟,两个人都生无可恋。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嬢嬢正好站起来问他们要吃什么,看见江修后立马笑开了眼:“江家小子呐?好久没来了哟。”
“还记得我呐?”江修笑眯眯地,“嬢嬢好久不见啊。昂,这是我哥。”
郑庭酒跟着打了个招呼,又站在旁边听他们一来一回聊了大半天。
这一刻倒是感受到了凌初一中肯的评价。凌初一说,江修是个自来熟,跟狗都能聊。啊你上次不是说你是萨摩耶吗?正好。
正好,一坐下来,江修就神神秘秘看过来,刚满十八岁的大男孩笑得像只大狗,说:“哥,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了,我还有你照片。”
江修顿了顿,摸着鼻子又说了一遍:“我早就知道凌初一有个特稀罕的人叫郑庭酒。”
这么说太八卦了,江修有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又换上一个笑,他在郑庭酒带着点调侃的笑中打开手机相册:“其实那天在凌初一家门口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起来了,太震惊了没敢认。主要是以前凌初一从来没和我提过你,我当时还以为他是追星成功了哈哈哈哈哈哈……”
照片有点糊,是照的别人的手机,图片里灯火辉煌的舞台华丽独特,一身黑色长袍的少年微微弯着腰凝望钢琴,黑色与黑色几乎要流淌到一起,神秘又怪异。
“这是我好久之前从凌初一手机里偷拍的,这是他手机屏保,我当时就想知道他每天看些什么,方便我强行制造共同话题。”江修絮絮叨叨说着。
郑庭酒看着那张照片,有些意外。
照片里确实是他,很巧,这是在他十八岁生日当天,他的老师Kane·White亲自照的。
现场远没有照片看起来那么唯美,周围围满了人,有同学有老师有朋友,Kane站在台下吹口哨,朗声大笑:“亲爱的你确定不和你的新钢琴一起照一张人生照片吗?来吧,亲一个!”
郑庭酒笑着拒绝:“拜托,我不想给这个惊喜留下更羞耻的回忆。”
他是被强行拐去现场的,甚至还穿着睡衣,在香槟酒炸开的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一群人欢呼着没找到主角,角落里Kane的孙子给他递上一件黑袍,放声嘲笑:“这是我明天舞会的衣服,可以勉为其难借你挽回一下面子。”
巫师袍配钢琴曲,滑稽又和谐,郑庭酒在Kane搞怪的催促声中无奈弯腰,僵持几秒后抬头:“各位,这上面有灰。”
所有人哈哈大笑。
江修还在继续说:“我没认错吧哥?你以前是那个特牛的钢琴家,然后你英文名叫Tequila,是不是?”
郑庭酒放松地笑起来:“我现在也可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