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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一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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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十二岁不到,身高一米五不到,还不会说话。

每天固定时间跟个定点NPC似的刷新在风月二楼靠窗的桌子旁,点一壶茶一个人一待就是一下午,有时候看书,有时候练字。

“嗐,别紧张。那个时候风月还是一家茶馆,正儿八经的,哦好像也正经不到哪儿去。”祁愿说,“我和我老婆开的。”

“风月”取自“风花雪月”,他和易城两个人琢磨出来的名字,当时这个名字被提出来时,一群人哈哈大笑,骂他们果然是对没品的东西。

易城不为所动,觉得自己取的名字贼好,任他们笑,也不表态。

易城喜欢他也喜欢,最后还是定了“风月”这个名字。

正式开张那天,年纪最小话最多的Five站在他旁边,朝他挤眉弄眼笑嘻嘻道:“谁家茶馆叫这名啊!‘风花雪月’,啧啧啧,妥妥的夜店酒吧,灯光舞台……哎别打我!”

某种意义上来说,夜店酒吧确实是消息流通更快的场所,毕竟“茶馆”听起来就太不接地气。

但没正儿八经读过几天书的易城学的那几个字都是从武侠小说来的,他对这种带有明显江湖气的东西情有独钟,他不说,祁愿心里也同明镜似的。

他喜欢茶馆,那就是茶馆。

结果,一语成谶。

祁愿自嘲地笑笑,语气如常:“一般都是三姐在店里,也就是余光,对,医院里躺着那位。余妈什么人啊,恨不得全天下适龄儿童都管她叫妈,凌初一整天学也不上就往那儿坐,不受关注都难。”

“后来她就去和凌初一搭话,发现这小孩是个哑巴后更是母性泛滥,让我老婆给人家找个学上……”两人在跨江大桥上停下来,祁愿趴在护栏上点燃一支烟,笑道,“凌初一,太精了,他去风月就是为了找我老婆。”说到这里,祁愿停了下来,等了几秒没听到郑庭酒给他什么回应,转头盯着人家,冷冷道:“你能不能有点好奇心,你就不问问我老婆的事吗?”

郑庭酒没看他,视线落在黑沉沉的江面,桥身灯光点点映在近处的水面,随着江水翻涌碎开,又合拢,又碎开。

像什么呢?

有点像午后层层树叶间落下的阳光,在地上打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树叶缝隙间投下阴影间的细碎金黄,风过叶动,那片明亮也破碎斑驳,又合拢聚集。

冰冷的心,温暖地跳动。

然而在此刻,水天一色,黑黑惶惶。

更远处是城市繁荣的灯火辉煌,衬得千百年来漆黑如旧的夜更黑,也更旧。

郑庭酒轻笑一声,温声说:“你看,你不是自己会说。”

祁愿也笑,笑得很放肆,烟都快拿不稳了。

于是他又呛了一口冷风,狂咳不止。

“我老婆叫易城,容易的易,城市的城,他从小就跟着我,对我可好了。我们在一个很烂的地方长大,十五岁的时候我带他逃出来了,怕他舍不得,更怕他后悔,我还带了个还没被训练过的小孩,小孩只有五岁,我们就叫他小五。我带着他们两个东躲西藏,逃了两年才逃回国内。后来出了点意外,易城被抓回去了,我为了救他杀了很多人,受了很多折磨,再次逃回国内的时候,他眼泪汪汪告诉我这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祁愿猛地吸了一口烟,被香烟浸染的咽喉发出沙哑的笑,笑声低低的,温柔的,“这一次运气够好,回国后我们的日子过得没那么惨啦,我又很会赚钱,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一支烟完,祁愿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的灭烟缸,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才重新开口:“你帮我记住这些事,以后我要是问你,你就告诉我。”

“好。”

短暂沉默,冷风呜咽。

祁愿继续说,声音又恢复如常,透着懒洋洋的散漫和冷漠:“后来我们还认识了很多人,成立了一个组织,叫R,每个人安排一个代号……正好小五是五,所以每个人都是一个数字。易城没上过学,觉得拽两句洋文好像挺稀罕的,就这么中英混杂地叫了。我就是Four,我老婆是Zero,因为一二三他都会念哈哈哈哈哈……你老婆是Nine。”

郑庭酒短暂地懵了一秒,然后反问:“凌初一也在R?”

祁愿似笑非笑:“凌初一去风月找易城,就是为了进R。”

郑庭酒慢慢皱起眉,总算问出一个他最开始认识祁愿就应该问但是一直不太在意的问题——“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很难猜?”祁愿又开始乐了,心叹小朋友真好玩啊,尾音上扬,充满愉悦与恶意,“比如……杀人越货?”

他故意盯着郑庭酒看,观察他的表情,然后哈哈大笑。

祁愿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

干一些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坦荡生活在这片土地的阳光下的事——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太关心这个。

祁愿和易城是一种人,服务于境外的某个杀手组织,从小被训练,一般来说有两个培养方向——智商高的,走科研人才型,比如祁愿;智商不那么出挑的,走纯暴力杀手型,比如易城。

很合理,就是不合法,那里的人也没有什么人性,人人如此。

包括他,包括易城。

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然后就有了一场轰动的逃亡,贯穿了他的后半生。

其实他连自己是哪国人都不太确定,毕竟从小就在基地了,除了中文当时还会说其他两种语言,逃的时候也纠结过往哪儿跑……不过就近原则嘛,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挺正确的。

他活了三十多年,浸淫过最罪恶的黑暗,体验过最底层的挣扎,享受过最极致的生死,只长了五官没长三观,三千世界,锦绣繁华。

声色犬马。

但再歪也还是被世俗牵着的,过去很长时间里祁愿一直认为自己有老婆有孩子,也就意味着有底线有未来,挺好。

小五慢慢长大后,三姐年纪也上来了,R内部也乌烟瘴气快不行了,易城开始盘算金盆洗手,“风月”是他们的第一个退路。

路刚开始铺呢,小五就死了。

小五是自杀的,死挺惨,血肉模糊拉着他说哥对不起,你别生气,也别难过。

那场景可真是难忘,少年的尸体横在中间,他站在一旁,脸上是少见的迷茫与空白,周世初站在另一旁,笑眯眯问他要不要看看你们的小五为了求我帮忙联系你们伟大的基地做了多少努力。

要不要看看你们作为两枚活动的棋子为你们的基地贡献了多少价值?

要不要看看你们有多蠢?

……

这些他当然不会跟郑庭酒说,他没什么自揭伤疤的喜好,也不可能对郑庭酒有什么信任,所以他当然是挑郑庭酒想听的说——

“放心,没有凌初一的事,真的。”祁愿很诚恳,也很无赖,“弱不禁风小屁孩一个,还是个哑巴,不是他太不要脸谁想理他,也就三姐真心实意把他当儿子养。哦这么说也不对,他养我们,以前的房子都是他买下来的。”

祁愿摸了摸下巴:“这么看好像我们更不要脸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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