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凌初一猛然睁眼。
整个房间正溺在一片安静的漆黑中,被突如其来的粗重呼吸声搅碎。
凌初一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带起来的风一瞬间吹干满身的冷汗,无暇顾及冷意,一把按下台灯开关,又被灯光刺得闭上了眼睛。
轻叹一声,摸过手机勉强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五点二十四。
空气凝滞了。
他突然听见一阵奇异的窃窃私语声,贴着他的耳朵传来,那一瞬间,凌初一想到的是上次月考完的那个难得放松的晚自习,班长蒋御楠组织全班在教室里一起看了部电影。
放的是恐怖片,江修那孙子吓得头都不敢抬,电影放一半就跑了。
他奉班长之命出去把人捡回来,江修一路上躲在他后面边神神叨叨说:“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真的会幻视幻听,比如现在,我老觉得有人躲在我后面‘咯咯咯’地阴笑。”
极度,恐惧。
凌初一舔了舔发干的唇,下意识看向桌面,那里放着……一个玻璃杯。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去,端起了那杯水。
猩红,血液。
余光,人影。
液体倾洒,玻璃杯滚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匕首弹开,锋刃闪过寒光。
温热的鲜血顺着左臂往下流,疼痛带来癫狂的快感,也唤醒清明的认知。
血腥味充盈了整个室内,凌初一闭了闭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凌初一,你怎么满身都是血,好脏。
……
江修六点过一刻就到了,七点要上早自习,从凌初一的公寓骑车到学校至少要二十多分钟。
他昨天可是答应了小柏,凌初一今天绝对不会再缺考,现在顶着清晨的风来叫人起床,实在很想折回去抽给昨天的自己两耳光。
这种男高中生又当爹又当妈的错觉是怎么回事啊?
开门,开灯,关门。
钥匙不是凌初一给的,是他自己抢来的。
凌初一这人领地意识强得要命,前几年他压根不知道凌初一住哪,后面知道了也一直没去过,直到他不止一次发现这货没处理好的伤口流得到处是血,被迫接受了自己兄弟是个到处打架的小混混,也凭无数次“起义”终于拿到了走进那片领地的钥匙。
最近两年凌初一状态好多了,很久没有出现……
迎面而来的血腥味给了江某人当头一击。
江修站在房间门口,无语闭了闭眼,差点厥过去。
江修“啪”地打开房间里的灯,面带微笑。
好了,来吵架吧。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打了,你没接。”
“你放屁。”
“……那因为是凌晨,我舍不得吵醒你?”
“放你的屁!”
江修气得面色赤红,觉得自己太阳穴下的青筋跳得快要蹦出来,连同他嘴边快要刹不住的脏话。
“哎别吵,头疼。”凌初一果断认错,“我错。”
江修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最后只好瞪他一眼,跑到门外蹲在楼梯上狠狠抽烟去了。
凌初一脸色惨白,靠在软椅上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滴速奇慢的点滴,悄悄调快了一点。
针是江修给扎的,这狗玩意在医院长大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给人扎针,连药液都是现叫人送来的。
当然,还可以给人包扎。
伤口不深,稍微有些长,算不上多严重,也用不着缝,可以看出来这人下手的时候不是冲着糟蹋自己去的。江修无语的同时又开始劝不让外人进门的凌初一去医院,毕竟这人太脆弱,感染的话很麻烦,在又一次被拒绝后直接闭嘴上药包扎输液消炎。
江修从来没见过这么龟毛的人,忍这么多年脾气都快忍没了。
果然,一根烟的时间,江修就自己说服了自己,一点脾气没有地坐回来守着人输液了。
“回去考试吧你。”
“想吃什么,爸爸要点外卖了。”
“不然小柏头发真的要掉光了。”
“我怎么有点想吃昨天那个火锅了。”
“懂不懂尊敬师长?”
“吃不吃火锅?”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然后同时沉默下来,面露不爽。
“江修你不要太荒谬,大早上吃什么火锅?”
“凌初一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尊敬师长’四个字你会写吗你?”
很好,脾气又上来了,看来还得再抽一根烟。
江修站起身,又走了出去,几秒后拎着书包回来,坐一边刷题去了。
凌初一盯着他看了一会,笑了。
“点个粥吧,确实饿了。”
“你刷牙了没有就想着吃。”
“……”
凌初一伤的是左手,正在输液的也是左手。江修懒得管他,凌初一自己拎着吊瓶,滚去刷牙了。
等他磨磨蹭蹭重新回到两人刚才待的书房,江修正在一边吃东西一边和电话那头的小柏解释。
“人还没醒,输液呢。”江修语气沉重,见凌初一进来,把手机开了免提放一边,打开外卖盒的盖子后递给凌初一,又继续说道,“不用您来,考试哪有孙……不是,同学重要。”
扪心自问,他是真的这样觉得吗?
不,他只是不想考试。
“您也知道……凌初一身边确实也没什么人,我能守就我守着吧。在哪个班学习不是一样啊……”
凌初一身边确实也没什么人。
“还没醒”的凌初一本人把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面无表情拎着吊瓶坐回了原位。
“哎不说了老师,换吊瓶了。”
看着吊瓶里的大半瓶液体,凌初一第一次觉得自己满嘴跑火车的技能一定是和江修学的。
“好吃吗?”
“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