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应彻与辞凤阙擦身而过,不过喘息之间桃枝便松开束缚,他落到半空。
黑衣人的大通天掌直逼丹田,恐怖至极的威压令他无力抵抗。
他下意识举剑,可剑刃却在威压下片片碎裂,徐应彻忽而灵台一清,意识到自己似乎要死在此处了。
前几日他本和喻令约定好去城中彻查琴音一事,可第二日清晨他推门进去却屋中竟空无一人。
他一下冷静全失,在城中到处寻找,终于从一名宫女口中问到了喻令的下落。
他发现那名宫女时,她手中还攥着几枚灵力法符,神色鬼祟慌张,一看便心里有鬼。
徐应彻用剑逼上她喉间,才得知喻令被皇帝顾悬带走,要在明日祭祀大典上封后,宫女不过恰巧路过撞见。
他问那宫女手中为何会有修士灵符,宫女却支支吾吾。徐应彻皱眉,将宫女劈晕夺过黄符,清除掉她见过自己的记忆。
循着线索找到水牢,徐应彻差些发疯。
喻令被顾悬锁着,只着一身绛紫薄纱,瘦弱腰肢若隐若现,虚软跪坐在奢华红床上。
泫然欲泣的眼撞进来,他想也不想便拔剑欲要砍断锁链。
可锁住喻令的锁链不知是何材质,在他全力一击下竟纹丝不动,他的剑气被一点点吸收,像层层消逝的水花。
喻令眼眶通红,哀声说:“你打不开的。”
徐应彻不听,昼夜不停地斩向那些锁链。
这里不见天日,时间感知也变得迟钝,他不知自己砍了多久,只能感受到灵力慢慢减少,直至刚刚,他再一次重复挥剑,力竭被锁链法符弹飞出来。
可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碰到熟人。
书卷桃枝将他层层束缚抛过去时他还未想明白为何会在此处见到辞凤阙,然而没人会为他解答。
这几天久久萦绕耳边,属于喻令的哭声褪去。徐应彻将全身护体法宝通通祭出,稍微阻挡住攻势,接着望向黑衣人,咬牙道:“我乃苍月宗首席徐应彻,想好对我出手的后果。”
背着柳月在前面狂奔的辞凤阙差点没笑出来,弟弟哦你说你是苍月掌门可能还有用些。
果然黑衣人恍若未闻,重重拍在徐应彻的丹田上。就在此时,虚空中凝聚出巨型雷云,无数紫雷在云层中蓄势待发。
“轰——”
随着徐应彻陷入昏迷,那些紫雷尽数落下,直指黑衣人。
天道的毁灭气息无情笼罩,他一时分身无暇。
辞凤阙求的便是这短暂的空当,他飞身站到水池之中,用力一投,柳月如流光钻入囚笼,回到它主人身旁。
锁住步微月的数百道铁链同时震动起来,一阵极度突兀,根本不属于这阴湿水牢的清丽琴声响起。
步微月不知何时睁开眸子,素手再拨,琴声化为利刃,那令徐应彻束手无策的法文锁链竟轻而易举被一根根斩断。
她缓缓起身,断落的锁链悉数半挂在她琵琶骨上。
白衣凛冽,柳月半引空中,妖异赤红的法符囚笼里,步微月拨弦不停,越发凌厉的铮鸣几欲要将整座水牢都震碎。
才从天雷之罚中脱身的黑衣人避闪不及,硬生生接下她满弦之曲。
缭乱乐音将无数哭嚎送进他识海之中,而步微月那双清寒双眸始终紧紧盯住他,一声声质问着:
“听清了么?”
步微月的琴声完全无视大乘期的护体灵力,琴曲愈发急促,宛如霹雳大雨将识海砸得千疮百孔。
黑衣人的口中溢出血,被他擦拭掉:“阴魉之威果真名不虚传。”
“万人血祭,草芥人命,你们该为此付出代价。”
分明是浅淡的语气,其下饱含的怒火却让人不寒而栗。步微月一动起一音,将在篁鹤引中听到的哭嚎化为乐曲,以千钧再度灌入黑衣人识海。
黑衣人闷哼一声,心道自己还是小看了步微月的能力。尽管真身还被困在囚笼中,却单靠琴声便能引动血祭万人的仇怨,归为自己所用。
他此刻识海激荡,那死在他们手下的万人魂灵不住哭啼。仇怨、愤怒、悲伤,能勾起修士心魔的情绪融进琴声之中,几乎要夺走黑衣人的神智。
事已至此,黑衣人也不再掩饰真正的手段。
囚笼上扭曲复杂的法符浮动起来,沿着断裂的锁链不停分叉,只听得整座水牢颤动,诡异的红光大盛。
黑衣人猛地拍向地面,池水瞬间干涸蒸发,囚笼之下的光景映入众人眼中。
蠕动的锁链成破竹之势重新捆住步微月手腕,琴声湮灭,柳月没了控制,向下掉落——
他们脚下流淌着远比喻家禁地大上百倍的血池,浓稠血浆中尸块漂浮,冲天的血腥气让人脑子发昏。
步微月悬挂空中,低头看了一眼,束缚住她的锁链源头皆在血池之中,生人血肉作缚,让她一时无法挣脱。
黑衣人大笑起来:“即便阴魉又如何,这些人祭的可是你啊!”
步微月紧攥住锁链。
“如今血祭已成,万人气运凝聚你身,祭祀大典又何须等至明日?”黑衣人淡淡道,他掌心钻出一团蛊虫,片刻后逐渐散去,中心露出顾悬的身影。
寅朝君主对发生了什么浑然无知,他昏睡不醒,像是才结束一场声色犬马。
此刻他被黑衣人抓住脖颈,宛若一条死狗。
血池,万人血祭出的阴魉魂体,以及代表一朝国运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