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泱，那日我与你在西市相遇。”

羡清枝踉跄站起。

少女紧紧捂住腿上被箭矢射穿的伤口，殷红的血汩汩流出，滴落在地上成为血花。

“原来你是去搬救兵来捉拿我们的。”

何月泱垂眸，素白的罗裙上暗纹涌动。

“你还不算蠢。”

“朝廷派来的官兵特意尾随你们进了凉王府，你们竟敢杀了凉王。”

“羡清枝，这罪名你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了。”

“我倒要看你们羡家该如何翻身。”

何月泱做出上前的手势，命令道：“带走。”

士兵重重围困负伤的羡枝，利落将其绑入了囚车中。

“何月泱！你把她放了！”卫衍愤怒喊道。

少年想要冲破士兵的阻拦，赤手空拳终敌不过兵器长矛。

“差点把你忘了。”何月泱徐徐转身。

“替姐姐代嫁人，有辱我们何家门楣，还同羡清枝伙同出逃宏都。”

“卫衍，你好大的胆。”

“把他也抓起来带走。”

卫衍也被士兵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囚车中，彼此面面相觑。

“镜辞安呢？”羡枝强忍伤口疼痛，环视周围。

“他中箭昏迷后被镜玄拖走了。”卫衍回忆道，“他俩应该逃出去了。”

“那就好。”羡枝嘴唇发白，冷汗湿透了衣裳。

少年忽然意识到羡枝的伤口愈发严重，血流如注，彻底染红了囚车的木栏。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念他！你先关心自己的伤口！”

卫衍急得团团转，疯狂拍打囚车的栏杆。

“何月泱，快找医师救人，羡清枝的伤拖不得了。”

“喊什么？”何月泱没有回头，要求军队继续行进。

“到了宏都自会有医师医治。”

倘若交代在半路上了，那也是她羡清枝的命。

此时军队已经出了丰州城，城外荒草萋萋，城内凉王薨逝乱麻成群。

百里内荒无人烟，稀疏的旅店紧锁门窗——

满目萧瑟黯然。

羡枝的意识愈发模糊，身体开始高烧不止，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经过多日的忙碌奔走，少女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了。

“羡清枝？”卫衍尝试呼唤了几声。

少女只能模糊地“嗯”回应。

卫衍“哇”地哭了出来，摇晃羡枝的肩膀，大声表白心迹。

“羡清枝你快醒醒啊，你一定要撑住啊。”

“我还没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呢——”

“我回去就跟阿爹阿娘讲，抬轿子来娶你！”

“羡清枝，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啊。”

羡枝从恍惚意识中惊觉，她甚至怀疑自己在幻听。

卫衍喜欢她？

经过羡枝同意了吗？

羡枝被烧得迷迷糊糊，轻声回答道。

“我觉得——”

卫衍趴过去，仔细听少女要说的话。

结果——

“没经过别人同意就随便喜欢，是不礼貌的行为。”

“？”卫衍疑惑瞪大了双眼。

而后，少年突然抱住少女嚎啕大哭。

“你看你都被烧的说胡话了，呜呜。”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啊！”

少年哭得梨花带雨，纷纷引起身旁行进的士兵驻足观望。

这卫家公子怎么嚎得如此惊天动地。

何月泱实在不耐卫衍的吵嚷，威胁道：“再吵就割去你的舌头。”

倏忽，荒草振动，鸟兽哀恸飞逃，狂风纵马。

一只箭矢破云而来，射穿领队的士兵胸膛。

“有暗箭！”军中有人喊道。

士兵慌乱逃窜，军队乱了阵脚。

无数箭矢接二连三朝他们射去，唯独避开了正中央的囚车。

士兵如热锅上的蚂蚁，聚集后四处散开，不见踪影。

“何人敢对朝廷的兵放箭？！”何月泱望向雾气弥漫的山坡处。

忽来的箭矢故意让何月泱的马受惊，让其朝远处狂奔而去。

“是我。”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绿衣女子跳下山坡，眉目宛如当年未变。

如雨后再度生还的劲草，利落手握弓矢射取弯月。

羡枝努力撑起倦怠的身体，奋力爬向囚车的另端。

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她曾经日思夜想的画面——

段春许回来了。

此外还站着位熟悉的绛紫身影，卫蓉亭亭而立于段春许身后，风吹动卫蓉的缟素面纱。

“清枝。”

段春许慌忙心疼上前抚摸少女的面庞，哽咽难言。

“你受苦了。”

羡枝震惊破碎地目光看向那张日思夜想的脸，颤抖的手不断摩挲段春许的眉目。

回来了。

她的春姐姐真的死而复生回来了。

通红的眼眶不自觉滴出三两滴泪水。

此刻少女早已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羡枝几度抽噎呜咽，千言万语凝在心口无从说起。

最后方能憋出句话。

“你怎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