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姐还在侧院的厢房里,我去找了她就走——”
方才领了他们去侧院的人说到:“你表姐既是客人,那便在此地留着便是,虽不好在殿前祭拜,但晚些有宴,我郑县中人,礼数还是有的。”
小满好一个白眼,心道:好一个讲礼数!
但也不敢发作,只好离开。
出了庙门,小满还是有些不甘心,干脆掉头绕着冼太夫人庙走了一圈,想找地方施展翻墙做贼的本事。
宋子筠已在后院等候,她到时发现一扇门前有两个大汉在打瞌睡,一人一边沉沉地睡着。屋内则更离奇了,金水道长的呼噜声一如他人一样嚣张。
于是便伏在一边,静静地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铜锣在夜里炸开了。紧接着无数爆竹齐齐燃放,炸响了整个山谷,火光照亮了整个神庙。在忽明忽暗间,宋子筠注意到对面转角有一素衣长袍女人,接着又是一阵黑暗,待后院下一次被照亮时,那女人已经到了金水房前。
宋子筠吸了一口凉气,从对面转角到金水门前足有十步之远,爆竹一明一暗间她竟然移动如此迅速。若是常人看到,非得以为是鬼魅横行罢了,但宋子筠看出来,那女子的轻功非比寻常。
是布阵人吗?
不好,金水有难!
宋子筠鼻息一动,那女子却似乎长着一对千里耳似的,几乎是一刹那便转过头来与宋子筠对视。宋子筠却只看到了一双空洞,本应装着眼球的地方,只剩一团漆黑。
她是瞎子!
但却似乎正在直勾勾地盯着宋子筠看。
宋子筠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再加上担心金水的安危,果断拔剑。白刃寒光一闪,破开草木,直直地就冲着女子刺去。那女子却似乎被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剑身一经没入阮娘子体内,宋子筠立刻感到不对劲。
刺剑几乎没有半点阻力,仿佛刺中了一团空气,女子脖子以下还十分应景地随风晃了晃。宋子筠抬眼一看,只见那白净的脸发生了离奇的变化。那女子的樱桃小嘴突然长大了,越来越大,直到猩红的唇瓣变细,直到唇周的皮肤被撕裂,一直烂到耳后根。裂痕却丝毫不见停止,却一直扯到了衣裳里,最后“女子”整个人裂开了……
宋子筠心中惊奇,直接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裂成了几张纸,任谁都难以理解,但她立刻冷静下来了。
心道:是傀儡,纸扎的傀儡,又是哪里的妖法。
前院一阵乐声响起,降神会开始了。抑扬的乐声传到漆黑的后院来,给四周平添了几分鬼气。霎时间,一个白影闪过,直直地就扑向宋子筠。宋子筠抬剑一挡,就正对上了一张惨白的脸,面容寡淡,却依稀见得当年颜色。
惨白人脸又立即避开,转身,宋子筠一把抓住她的肩,那惨白人脸一抓,一扯,就以极其狡猾的身法溜开了。一个闪身滚出去很远,宋子筠飞身上前,与其缠斗,一把抓住其手腕,一膝直接横亘在她的脖子上。
那人一拳打在宋子筠腿上,腰上发力,扭身便要往宋子筠腰上顶过去。宋子筠一掌劈在她的腿上,却正好让那人得以借力逃脱。宋子筠还待要追上去,黑夜里又是一声铜锣炸响,那人翻身上了房梁,隐去了身影。
宋子筠立即追上,环着神庙外墙的房檐追着那人跑。上了房顶,宋子筠才晓得原来这个神庙竟然如此庞大,一眼望去,院落叠着院落,神庙前院也是大得惊人,此时正挤满了人和璀璨的灯火。一旁正有几人,或持唢呐,或敲小鼓。
此时一尊巨大的神像被几个壮汉合力从大殿一侧抬出,顺着百姓们用瓜果、花束摆出来的路走着。全院百姓皆跪地磕头,嘴里念念有词。神像两旁还跟着许多人,都在对着冼太夫人做伸手乞讨姿势。神像左前方有一引路人,穿着一身红衣,端着火盆一蹦一跳,一边大声得喊着:
冼太神通,降世驱邪,吉凶祸福……
神灵降世,诸邪辟退……
另有一童子在后,三步一叩头。
宋子筠紧跟在那人之后,那人虽有些功夫在身上,但实在稀松寻常。宋子筠见她是女子便有些手下留情,最关键的是,她想看看那人最后会跑到什么地方去。
可好巧不巧,小满绕着神庙一圈,偏偏选在了此时翻墙过来,一颗头突然在脚下冒起,那人脚步一顿,一下翻滚在地。
小满起身拍拍手,邀功道:“怎么样,大师姐,我将她绊倒了!”
宋子筠对这孩子感到头疼。
赶紧下去查看那人的情况,小满跟着宋子筠又跳了下去,一看那脸,惊讶道:“阮娘子!”
宋子筠看了他一眼。
“这是冼太庙的执事阮娘子啊!”
接着,他又转向趴在地上的阮娘子,语气十分关心:“阮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阮娘子道:“小满,当真这第十七个人是刘三?不是码头的小伍吗?”
“是刘三啊……”,小满难以置信,“阮姐姐,是你杀了他们?”
阮娘子则自顾自地说:“那个贱人,害我死!害我死!”
“阮姐姐,你在说什么啊?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你怎么可能杀人呢?”又对宋子筠说,“大师姐,阮娘子是不会杀人的,我相信她的。她那么好的人,而且她一直被关在冼太庙里,她在庙里好多年,一直不受待见,但她潜心拜神,拜了很久,才终于做了执事啊——而且……而且阮姐姐一直以来都不嫌弃我,她都对我很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