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终于摆脱束缚,能够勉强唤来符纸。
江执从窒息的疼痛中抬起沉重的脑袋,眼神逐渐清明。他一直紧皱的长眉在望向宜付身后时,诧异地松了松。
“他……”
人在某个幻境中待久了,是会迷失的。沉溺,忘我,很有可能一辈子也出不来了。徒留一具毫无生机的躯壳,灵魂早已被拉进深渊,再无回头路。
赌一次。
他?他怎么了?
宜付瞬间蹙起眉心,转头去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店家。
虽然他自身没有执念落地生成的幻境,但他身为一只鬼,自然知晓假造幻梦,蛊惑人心的妄念。沉溺在鬼打墙般的幻境中无法自拔,真的会要命的。
时间。确实有些久了。
不会真的死了吧?宜付上前查看,准备还有救的话,就直接把人打醒。
他方走了一步,身后的江执突然挣脱束缚,迅速勾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动弹,同时拍了一张符纸在他眉心。
“对不住。”江执轻声道。
他可不能,坐以待毙,乖乖做什么诱饵。
江执在苍梧的五年也不是白待的,宜付瞬间动弹不得。他一时破不掉符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执手忙脚乱地站直身体,不知道先捂心口还是捂住腹部的伤痕。
“奸诈小人!”浑身上下只剩一张嘴还能动的宜付骂道。
“不敢当。”
江执分心回答他的评价,干脆放任伤口不管,当真去查看起店家的情况了。
宜付错愕一瞬,透过符纸的遮掩,神色晦暗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方才那一破绽,不就摆明了他在乎这个店家的生死。他就不怕,店家是自己的人?假惺惺的,还装得挺彻底。
江执毫不留情地拍了拍店家的面颊,不醒。他掐住人中,用力一按。
“嘶——疼,疼!”
店家惊醒,捂着嘴茫然四顾。在看到宜付时,身躯不可察的抖了抖。
宜付面色铁青的看着店家躲在江执身后,眉心的定符隐隐有变黑作废的趋势。
江执见此又补了一张,随后陷入了沉思。
放走?若他心不正,再去陷害别人怎么办。
渡魂?这他肯定是不愿的,搞不好,他拼死抵抗,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还是重新封在木人当中吧。
正当江执想好如何处理这只鬼时,从地底冒出的小鬼窸窸窣窣地飘起身,将二人团团包围。
“救命!这也太多鬼了吧。”
店家惊呼着,往江执身上爬。
江执:“?”这里多不多鬼,你第一天知道?
店家一边从怀中掏出护身符握在身前,一边紧紧贴在江执身边,恨不得扒在他身上。
江执一手护着他,一手驱鬼。店家瑟瑟抓着江执的衣服,摸着摸着,摸了一手湿热。
“你受伤了?”店家惊道。
“我没事,多谢关心,你先走!”
江执扒开他的手,四张黄符开路,破出一道缝隙,江执将他往空隙外推。
店家犹豫了会儿,一把抱住江执的手,拼命摇头:“不行,我不走,你不能死啊。”
江执没来得及感动,准备强制把他送走的时候,就听到了店家的下文。
“你钱还没付完呢!”
“…………不会欠你的。”
“空口无凭,你死了我找谁说理去啊?”
这人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性命,都什么时候了。
江执无可奈何唤出长剑,附咒,一剑劈出条大道。抓着店家的衣襟,同时飞速往店家衣襟塞了一张驱鬼符,把他甩出包围圈。
“会交钱的。”
店家听着江执快而短的承诺,慌张惊呼一声,摔在山坡下。
不用顾及他,就简单多了。
宜付身上爬满了送上门帮他摘符的小鬼,他的符纸迅速变黑作废,虚假的皮肉倒在原地。他消失在夜幕中,暗自靠近还在挣扎的诱饵。
没了多余的人,他同江执不谋而合,更加不用顾忌。
就先,拧断他的手!废了他那烦人的符纸!
就不信他不来。
判恶官,长流。阴司守门的鬼兵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那块令人生畏的令牌了。
因为这位大人经常靠刷脸来去自如,他同一块当值的鬼差都合理怀疑大人已经把碍事的令牌丢了。
这次也一样。好像自从那个生魂回魂后就很少见到了,莫不是被那时来阴司的生魂偷去了吧?
他怀疑着,等人走近了才想来拘礼。
“大人。”
“大人回来了。”
俩鬼差习惯性的用叙旧的口吻欢迎。大人冲他们轻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他步履生风,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守门鬼差收回视线,看着身边的鬼同行,不解道:“我怎么总感觉,好像很久没见过判恶司的大人了,又好像并没有太久?”
那鬼打了个哈欠:“哼,叫你不长进,几百年都是个看门狗,魂智错乱了吧。”
“……”
当当当——我回来啦!
判恶官心中自言自语,一改方才的威严,欢快地推开判官司的大门。
只见,司中四人俱全,只是两人下棋,一人认真看书,一人修花。全然没人在意大咧咧站在门口的某官。
“怎么回事,也不欢迎欢迎我。”
他嘀咕着,威胁地眯起眼看向自己唯一的下属。
成戌还气着,想为自家殿下报仇。但还是顶不住顶头官的压力,正准备回应,就听见大人吃痛叫喊。
“哎哟,谁?!”
“谁谁谁,你再生父母!”
他的军事兼长辈——两位无常。不知何处听到风声,竟在他回判官司的第一时间赶到。
李长流捂住脑袋,也不再叫嚷,从鼻子哼了一声气。装的挺像一回事,不还是挺挂念他的吗,一个个的都很齐全的判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