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许赢的庭院除了卧房,里里外外都是人。听闻府上出了会吸魂的东西后,下人都不太敢靠近这间屋子只能守在门外,就连许赢的生身父母都有了忌惮,鲜少出现。
有黄作颜在外传信,那两个小的不至于太担心李长流,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林章的身体,尽快让他魂归本体。
江执布下引渡魂魄的术法,小王八留在阵法旁替他看守,江执拿着铁打损伤的药油往卧房一角走去。
林章因为不省人事得以松开桎梏,躺在江执搬来的小塌上。
江执的影子在通明的烛火下无限拉长,李长流席地而坐趴在木榻边缘守着林章,阴影靠近时才转头回望。
江执将药油放在地上,蹲下身道:“要不要给你那个软垫?”
李长流摇头:“不用,地板挺凉快的,而且干净。”
江执不再追问,沉默地褪去李长流肩头的衣物,干瘦的肩背一片青紫,脸颊、额头、鼻梁也因为殴打留下红肿的印记。
江执倒出药油轻缓有力地涂抹在李长流够不到的地方,李长流双唇紧闭,一声不吭。
江执道:“痛就吱声。”
李长流义正言辞道:“不吱,我又不是老鼠,不痛。”
江执没好气地笑笑,见他有力气开玩笑,便不再畏手畏脚。
“我问过陈大夫了,他说祖上真的有遗漏的书籍,那时候逃得急,只带了一半的医书,我想去……”
“我知道,已经答应你了。”
“我想自己去。”
上药的手顿住,江执轻轻掰过他的肩膀,握在手中才发觉他是这样的瘦小单薄。
薄薄的皮肉下肩骨硌人,好像随便一阵风就能把他卷走,但他炯炯的眼眸又是那样坚定,触及的体温炙热滚烫。
江执直截了当的回绝:“不行。”
李长流还想争取,极其认真地解释:“我一个人去是最好的,我以前去过有经验,栽了小亏,得了大满很划算。”
江执义正言辞道:“什么叫划算?拿命来计算?不行,要么我跟你去要么全部人一块去,不准一个人走听到没有。”
李长流老实答应:“噢,听到了。”
江执按着李长流的额头把他推了回去,坚持不过第二轮的李长流不再说那个虽然很傻,但他有些认可的提议。
擦到锁骨处红肿的鞭伤时,李长流忍不住瑟缩躲避。
“痛?”
“痒。”
嘴硬,眉毛都拧成一结了。
江执把上药的力度放得轻之又轻,还能看到李长流紧绷的脖子,李长流眉心微蹙,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痛呼出声惊扰旁人。
这是江执遇到李长流他们以来,他受过最重的伤,许府无视官威,动用私刑的事,李长流已经见怪不怪,江执倒有些郁结。
江执道:“要不然,我先把你送出去。”
李长流回头看他:“那你呢?”
江执道:“把人救醒我就回去了,很快的。你先回客栈等我,处理好这件事我们就出发去旧城了。”
李长流别过头:“那算了,我走了他们刁难你怎么办,反正你也在这,我等你一起走。”
江执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琢磨起李长流手上的锁拷,这是一个暗钥,解了就无法复原,就怕许府的人察觉,再补一个新的镣铐。
但江执想也没想就解了,发现又如何,这本就是许府欺人太甚,他着手救人,还不能给自己照顾的小孩自如了?
李长流一身轻松,转转手道:“那个许赢……他是碰了我的符才变成这样,所以他是鬼吗?”
江执把锁链扔到一旁:“不是,只是他身体里藏了太多鬼魂,你的符纸刺激了他,才导致昏厥。若就此放任,过不了三天他就会自己醒来,但身体里的东西不消就会日复一日的增涨,直到绞杀他自己的魂魄。”
李长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无意识揉搓右手,那里的痕迹已经消失,模样却被他刻进了心底。
江执没注意他的异常,找来一张席子铺在地上,给李长流做了的简易的小床。
许赢的卧房很大,但多数都是字画藏品和名贵瓷器、绿植,层层薄纱后是一片山水小园林。看来看去,除了书桌和会客的茶座外竟无一处能睡人。
李长流也不讲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席子上到处张望。
这卧房连天花板的刻有精细的彩画,随便一样东西就能顶他一年的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