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转身对峙之际,李长流费力睁开一条缝茫然寻找,他好像……听到心心念念的声音了。
宛如好心的神仙降世,路过看见他的苦难,字字句句都在为他争论。这是从前千百次遭遇不公时都没有的……所以说啊,努力活着真好,想要的迟早有一天会等到的。
他们互相扶持着,不停流浪、四处寻药。如沟渠污水中穿行的虫鼠,苦苦活到今天才遇到了救命神仙,此后希望就跟着神仙不断光临了。
他们还是会上苍被善待的。
黄作颜闻言望向江执,他满身尖锐戾气放下狠话,但黄作颜算半个内行人,驱邪捉鬼十几年,他自己都没有把握做到万全,彻底拔除许赢身上的鬼,还保他本身安然无恙。
他知道江执所言非虚,很多事江执不做、习惯沉默,不代表他是个百无一用、满身软肉的脓包。
他可是从旧城活出来的人啊,从那个人鬼都视他如敌的炼狱,怎么可能如表面般平和无害。
许夫人上下扫一眼江执,无端想起方才同样一身黑,脾气臭,来要人的张辞。
可从鹊城快马去苍梧要磋磨好几日,又不知道能否求得神医下山,她咬牙道:“那就这么放了?不可能!”
江执道:“那也请夫人把人从笼子里放出来,不然人死了,令郎身上的魂聚可就热闹了。”
江执面上半掩着若隐若现的疤痕,眉心微蹙,让他显得格外阴郁,所说的话让许夫人有了些许忌惮。
李长流和林章得以自由,但仅限于卧房一角。
许夫人只给他们两天时间让许赢醒过来,这时间对江执来说是绰绰有余的,便应下了。
余晖漫天,将庭院染成昏黄色,橙红的微光自窗沿洒进。
庄渚正围着许赢打转,林章灵魂失踪,黄作颜先出府找张辞通风报信。
李长流醒来看到江执的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
“醒了就好。”
带着欣慰的语气,一杯清水送到李长流唇边,他抿了一口如第一天开荤的野兽大口大口地饮尽。
只是过去半天,就给他渴成这样。
李长流乌黑明亮的眼眸直愣愣看着江执,还是觉得喉中干涩,方才喊得太起劲,这会嗓子哑得厉害。
江执笑了一声:“不认得了?”
“认得认得!”李长流从江执的怀中撑起身,锁链碰撞声将他弄清现在的处境,一拳当前,揍了五六个人的李长流弱声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和林章都没碰到他,揍人也收着劲呢。我就想跟你一样,行善积德……”
好心办坏事的李长流低下头。
江执又给他添了一杯水,安抚道:“这很好啊,倒是你怎么就晕了,林章呢?”
李长流回想道:“我是撞笼子用力过猛才晕的,林章……林章被他吃了!他说要给我拿钥匙,结果一出去就被吸走了。这许赢不是人,他是碰我的驱鬼符才晕的!”
江执只道许赢的身体是个吸引鬼魂容器,没成想还是个会自主吸鬼的漩涡。
他快步赶到许赢床前,那驱鬼人神情严峻正对许赢的床榻有模有样地布下阵法。
红绳绕床,庄渚抬手放符。
李长流拖着锁链往前走,走到一半被链子绊住,他只能遥遥地望着两人。
江执握住他挂符的手:“等等!”
庄渚挑眉回视,不解江执的举动:“你不是救人心切吗,拦着我干什么?”
他确实救人心切,但现在林章的灵魂还在许赢身体里,就不能一并渡之。
江执道:“我是想救人,但这办法太过冒险……”
庄渚打断他的话,气定神闲道:“不冒险,我能牵住许赢的魂,再把其他异魂都杀了,做这一切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挣了百两黄金。”
庄渚想到江执方才的话,暗笑道:“别担心,我是不能保证长久,但他活蹦乱跳个把月,就够我逃的了。”
谁担心他了……
常年和鬼怪打交道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阴气,但这个庄渚身上倒是干净的很,不清楚是个半吊子还是深藏不露。
江执道:“人我救,钱你收。这两日随便你去哪,做什么,到时候钱都是你的。”
庄渚笑笑:“你救?我早就觉得你不对了,长得就不像个大夫,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私吞了这笔钱?”
江执拿出一锭银钱递到他跟前:“这是定金。”
庄渚接过那枚白银在手里掂量几下,在他眼里这仿佛只是枚铜板,不过什么都不做就能来钱的事,他没道理拒绝。
“好,两日后我来清账,你不会想知道言而无信的后果的。”
庄渚笑着收紧手中银锭,轻轻一拽,绕床的铃符倏忽间被他收入囊中,转身离开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