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思弦浑身一颤。
她被发现了!
刺客毫不犹豫朝她冲了过来,关思弦仓皇想要逃走却无路可退。
刺客抬手掀翻了她面前的长桌,缩在柱子前的少女猝不及防,整个人暴露于危险之下!
她下意识抬手抵挡,而软剑银光已袭至近前!
危急关头,她正要读档回溯!
突然,她听见一声痛呼。软剑应声掉落,砸在她的脚边。
关思弦睁开眼,只见面前的男人握紧手腕,面色狰狞似是忍受着痛楚。他正要抬头,一侧却突然飞来一粒石子,猛地击中他的太阳穴。
男人瞬间倒地。
关思弦赶忙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可那里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但她有一种预感。方才是邹池出手救了她。
刺客很快被守卫制服,集英殿中已是一片狼藉。
不少宾客受伤,有一些甚至伤及要害,性命垂危。而先前中毒倒地的使臣,早已没了呼吸。
楚帝被近卫簇拥着离开了大殿,作为万寿宴的筹备者,宜安公主也被皇帝宣召去了御书房。
赴宴的宾客离开时仍惊魂未定,关思弦也跟在人群中走出了集英殿。
想起刚才的瞬间她还有些后怕,直到殿外人群逐渐疏散些,她的心情才微微缓了些,四下张望着寻找邹池。
但不等她看见熟悉的身影,便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喊住。
“关掌柜。”
关思弦倏地回过头,只见一袭石青色锦袍闯入她的视线。
正是方才宴席上,坐在宜安公主不远处的泰宁侯。关思弦那时站在楚南鸢的身后,自然注意到了泰宁侯。
男人皮肤苍白,气质儒雅。明明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泰宁侯,关思弦却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
她犹豫了一瞬,不知该不该认下。毕竟她眼下还是宜安公主身边的小宫女。
但眼前的男人既然能够准确点出自己的身份,想必早已发现。
于是她垂首行礼,“民女见过侯爷。”
“不必多礼。”萧闻虚扶了一把,浅笑道。
“本侯虽未曾与关掌柜见过面,但锦宁坊的织锦不凡,让本侯印象深刻。这次万寿节的筹备,也多亏了关掌柜。”
“是宜安公主的筹谋,民女不敢居功。”关思弦回道。
她不知道泰宁侯为什么会突然叫住自己,莫名其妙寒暄起来。但对这些宫里的人,她没有过多接触的想法,更何况现在并不是什么合适的场合。
萧闻短短两句话,却给她一种低人一头的感受,与同楚南鸢相处时不一样。
兴许对这些王公贵族而言稀松平常,但她不喜欢。
泰宁侯毫不介意,接着说道:“本侯听闻下午万寿宴出了岔子,也是你为宜安解决的吧?”
他忽然无奈笑笑,“那孩子什么都不说,全担在自己身上。但作为血脉相连的家人,我看得出她今日的不安。”
他一番话带着些怅然,又带着家中长辈的语气,让关思弦不知该怎么应答,更不好贸然接话。
而泰宁侯很快转了话题。
“今日过后,几位掌柜手中的织锦必将闻名四海。但今日一般的机会,对关掌柜而言想必是第一次?”
关思弦诚实答道:“锦宁坊只是个小铺子,确实是第一次为宫里供货。”
泰宁侯垂眼看着她,忽然笑了,对她的答案早有预料。
“本侯不懂生意买卖,但也知道,若想要将生意做大,单靠货品是做不到的。”
说着他顿了顿,忽然提起另一桩事:“关掌柜也许同瑞祥庄的何掌柜相识?”
关思弦想起前几日某人卧病在床的可怜模样,点了点头。
“瑞祥庄的生意遍布五湖四海,瑞祥锦在大楚颇具盛名,与周边国家也有交易互通。作为掌柜的何百朝不仅会做生意,更识时务。”
泰宁侯轻笑一声,“关掌柜是聪明人,当知道该怎么做。”
关思弦仍旧垂着脑袋,心中却顿时警觉起来。
萧闻这是在……拉拢锦宁坊?
可是为了什么?
泰宁侯是皇后的亲兄弟,在整个大楚地位不低,为什么会突然看上一个小小布行?分明从财力或是权势来说,锦宁坊都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关思弦忽然想起在余杭时,何百朝对她的告诫。
他说,织锦评选的背后另有目的。
他说,勿要太过显露锋芒。
难道何百朝让她提防的,就是眼前的泰宁侯吗?
可究竟有什么内情?
关思弦脑中飞快思考着,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不论泰宁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她都不想惹麻烦上身。
关思弦憨憨一笑,仿佛没有听出萧闻话里的含义。
“侯爷能喜欢锦宁坊的织品,是我锦宁坊的荣幸,等我回到余杭一定告诉父亲,早日制出更好的锦缎,像瑞祥庄一样传遍大楚内外!”
女孩明亮的目光满含朝气,泰宁侯却沉默了。
半晌,他忽然轻笑一声,眸光冷了些。
“关掌柜想好了,可以随时来侯府。”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关思弦,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那一眼看的关思弦不觉微微一颤,后背猛地生出一股寒意。很显然,她刚刚装傻的应答并没有彻底打消泰宁侯的心思。
看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关思弦轻叹一口气。
但下一刻,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她瞬间僵在原地。
她突然意识到,见到泰宁侯时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她是见过这位泰宁侯的,在来到皇城的第一日。
城门外,与邹池分道扬镳之时,她曾远远看见一个江湖人士笑着迎了上去。
那中年男子,与泰宁侯长着一张同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