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地牢的记忆一瞬间从回忆里涌向他,潮水般将他吞没,让他几乎窒息。
长鞭划破空气,狠狠落在面目全非的护院身上。
白日里温润和煦的年轻公子,此刻双眼通红,彻底失去了理智。
躺在地上的人早没了动静,他却好似无所察觉,或是单纯想要将那几年的全部发泄在男人身上。
俊美的面容沾满了鲜血,昏暗中的眸子看上去愈发危险。
他是黑暗中的毒蛇,一点一点绞死猎物,吞噬,夺去生机,眼底隐隐透出兴奋的暗光。
扬鞭,又落下,鞭声绽开皮肉,久久不停歇。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左手几乎要握不住长鞭,只是机械地挥鞭,然后落下。
而躺在地下的男人已经鲜血流尽。
直到一声遥远的猫叫传来,唤回了男人的理智。
黑暗中,他的动作终于停住,双手脱力般垂落。空洞的目光仍旧落在沾满血的护院身上,死死盯着失去气息的尸体。
邹池就这样在黑暗中站了一夜。
等到确认护院再也不会醒来,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脚步沉重地离开了地牢。
地面之上的那座院落,眼下落满了灰尘。
多年前的他没有机会好好看过,如今屋子已经看不出从前的模样。那些制造痛苦的人和物,都已经在许久之前搬离了这里。
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罪证。他也无从寻起。
就连皮开肉绽的护院,也只知自己被留下,嘴里再吐露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而在留下的那一刻,他就被放弃了。
邹池缓了好一会,从包裹中随便翻出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上,又恢复了往常光风霁月的侠士公子模样。他将那件沾满罪人鲜血的黑色便装烧了个干净,才打开屋门向前院走去。
若雪在前院等了许久,爪子在老旧的木门上留下成排浅浅的抓痕,才终于等到门开。
见邹池走了出来,狮子猫当即想要跑过去,却闻见了他周身尚未散去的血腥味。血腥气激起猫骨子里的不安,她犹豫着停在原地,有些不敢靠近。
而此刻的邹池根本没有心力再去关心若雪,只是拖着脚步,麻木地从她身边走过。
他推开门,屋外已经天光大亮。
昨夜的细雨不知何时停歇,阳光穿过林间缝隙落在眼前。
男人微微皱眉,抬手想要挡住闯入视线的阳光。
“邹公子!?”
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邹池目光警觉望去。
沉闷阴暗的回忆占据了他的身心,他都没有注意到附近有人出现。
视线的尽头,笑颜如花的姑娘逆着光。
有些刺眼。
邹池好像被那一抹笑,拉回了现实。
“邹公子,竟真的是你!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见!”
关思弦面上虽带着些倦色,却掩盖不住眼底生出的雀跃。
说话间,她看见邹池身上穿着的,正是自己亲手做的那套月白色便装,眸光登时一亮,提起裙摆就要向他走去。
却被身边的少年拦了下来。
关思弦茫然转头,但身边的人并没有看她,反而率先走到邹池面前,抱拳道:“余杭郡同安镖局,叶槐秋。敢问阁下是?”
邹池已经迅速调整了状态,迎上少年略带戒备的目光,微微一笑还礼道:“残阳派弟子,邹池。”
“原是残阳派的大侠。”叶槐秋笑道,心中警惕丝毫未减。
“残阳派就在余杭郡西不远,说起来与我几人还算是从同个方向来的。不知邹大侠怎得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而对于他这一番几乎将试探摆在明面上的问话,邹池却是未恼。
“邹某本与师兄弟同路而行,前往皇城,只是昨日在途中遭遇匪徒,不慎走散。”
“你也遇到匪徒了?公子受伤了么?”关思弦关切地看向他。
“未曾。”
叶槐秋朝屋子里看了一眼,装作无意道:“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大侠在这样的深林,竟能寻到一处院落避雨。”
他未曾见过邹池,更是不比关思弦对他毫无戒心。
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周身萦绕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极淡,但他尚能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