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近了。
半天没人说话,祁林深半低着头,林木也气着气着怒气就莫名其妙消了,转而盯着祁林深的脸看。
祁林深的睫毛很长,眨眼的时候像蝴蝶一样忽闪忽闪。
他经常能看见这幅场景。每一次他朝别人挥拳的时候,都能看见对方下意识紧闭眼睛惊恐的样子。
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他离祁林深太近了。
祁林深身上那股很熟悉的气味钻进林木也的鼻腔,仿佛被那股香味刺激一样,他的脸无法抑制地慢慢红了。
林木也松开了拉着祁林深的手,退开半步,给祁林深留了活动的空间。
祁林深以为林木也终于意识到两人根本无话可说,准备放他离开,转身要走。
林木也反应极快地又拉住了他的手臂。
祁林深回头,眉宇间附上了一抹不耐烦。
“祁林深。”林木也深深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有自己没法解决的事情,偏偏还没法直接动手。
“要不这样吧。我们当朋友,你每个月还我钱,作为朋友我不收你利息。”
祁林深刚要拒绝什么,林木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报复似的立刻打断:“你要是不同意,我明天就办理转学,然后出国,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我,一辈子都欠我的。”
林木也这番话属实是太幼稚。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他不让祁林深还钱祁林深还不乐意。
祁林深也不懂为什么他愿意还钱林木也也不开心。
两个人互相不理解,祁林深噗嗤一声又笑了,把牛皮纸信封塞进林木也手中,憋着笑道:“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吧。”
林木也看着自己怀里的信封,揣进口袋里,接着快步跟上去,歪着头去观察祁林深的表情:“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看你表情不对劲。”
现在祁林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现在算是我的朋友了吧?我的联系方式你还留着吗?要不要再给你写一份?能不能现在就加我?”
“还留着没扔。回家再加你。”
“不行。”林木也斩钉截铁地拒绝,“你必须现在就加我。”
祁林深觉得莫名其妙,笑意就一直没落下去:“为什么不行?”
“你还好意思说。上一次你同意要加我,第二天就说是骗我的,鬼才上当。”
祁林深在林木也那里真的一点信任都不剩。
“肯定加你,骗你是狗。”祁林深发誓。
得到祁林深的承诺,林木也这才点了点头,“你要是骗我你就完了。”
林木也从来不委屈自己,真的狠起来周围谁都敢打。
他和顾言第一次见面时顾言十一岁,刚刚丧父丧母,简直像个刺球,见谁扎谁。
沈榷是成年人,知道顾言心里难过暂时不和他计较,但是林木也不一样。
顾言说话嘴里没个把门,林木也毫无征兆一拳上去,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
旁边没人敢拉架,唯一能拉架的沈榷抱臂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拳。
林木也力气大。顾言长得像个小姑娘一样,细皮嫩肉,打起架不占优势,最后当然没打过林木也,坐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沈榷,瞪着林木也。
沈榷把顾言从地上拉起来,扛在肩上抱走,威胁道:“再瞪把你眼睛挖了。”
后来听说顾言回去哭了,林木也顶着林一的训斥笑嘻嘻地说顾言娇气没用。
不打不相识,后来关系竟然就这样好起来。
“你为什么欠了别人八万块钱?”林木也问。
祁林深突然又沉默了,林木也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和祁林深说话他都异常小心,祁林深就像一块看上去坚硬的玻璃,实际上脆弱的要命,一碰就碎。
但是没办法,谁让祁林深长得好看,谁让自己就爱和他说话呢。
林木也发誓自己下次说话一定过脑子。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我……”
两人异口同声。空气又安静了。
“你说……”
“要不……”
依旧异口同声。
林木也眉心直跳,心说默契也不是这么个默契法。
祁林深又笑了。
这人其实很爱笑,林木也发现他大多数时间都装作高冷,板着个脸,其实一逗就乐。笑起来比不笑好看。
“我父亲以前生病了,借钱治病。母亲后来赌博欠了钱。”
“要还多久?”林木也倏地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衣食无忧,他没想过八万的债务要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来偿还。
所以,林木也与他对视的每一个瞬间,都觉得天空飘下毛毛细雨。
祁林深是不自由的,他被那道生锈的铁门困住,被连绵的阴雨困住,被债务困住,被家庭困住。
祁林深低下头,似乎在掰着手指头算术:“我以前算过,刚刚好到高考前一个月吧。等钱还完了我就去上大学,彻底自由。”
林木也把胳膊自来熟地搭上祁林深的肩膀,他发梢蹭着他的胳膊,很柔软。
“你现在也是自由的。”
“不,欠你的钱是要还的。”祁林深身体很敏感,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