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地见到梁霈,纪莘下意识地想问梁霈近来可好,随即又觉得其实不用问,梁霈如今的日子定然比从前好许多。
梁霈生来仙姿玉貌,但因自小被打骂、否定,在梁家被养得畏畏缩缩、唯唯诺诺,令她犹如明珠蒙尘,始终未能完整地展现出光华。
而现在,梁霈周身气韵焕然一新,举手投足大方从容,双眼也不再习惯性地回避他人目光,而是流光溢彩,顾盼生辉,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所以在带梁霈进了偏殿后,纪莘没问梁霈过得好不好,而是揶揄道:“六娘成婚之后真是愈发得楚楚动人了,不知是郑家的风水养人,还是郑少卿会疼人?”
“你莫胡说!”梁霈向纪莘飞去一个嗔怪的眼神,又扫了扫所处的偏殿的环境,“这是你的房间?你怎会住在宫里?”
“在我成婚之后,圣后安排尚仪局的女官们教导我礼仪规矩,所以命我留在宫中。”
“难怪我在宫外听人谈起祥瑞时,隐约也听人提到了你。我以为你是在入宫拜见圣后时,恰巧目睹了祥瑞,没想到原来是因为你眼下就住在神龙殿。”梁霈道。
祥瑞之事多说无益,纪莘只笑了笑,又问:“你说你今日是随母亲入宫的,你说的是郑夫人?”
“嗯。”梁霈点头,“母亲无意参选斋娘,也自觉不可能入选,本不打算来这一趟,但她一直对我悉心教导,觉得这是难得的帮我长见识的机会,所以带我来走个过场。”
纪莘发自内心地为梁霈开心,“听起来郑夫人待你也不错,你如今苦尽甘来,真好。”
听了纪莘的话,梁霈突然轻蹙蛾眉,清凌凌的眼眸中浮出一缕愁。
纪莘见梁霈似乎想到了什么难解的事,问她:“怎么了?”
梁霈轻轻地叹了叹气,“七妹嫁入安德侯府后没过多久,有一日突然跑回了家,吵着闹着要和妹夫和离。大伯母压不住她,这事便闹到了祖母跟前,不知祖母对七妹说了什么,七妹从瑞松斋出来后,再不敢提和离的话,也回了安德侯府。可是半个月前,七妹又突然将侯府的一名马夫打了个半死。在那之后,据说妹夫同七妹大吵了一架,砸了他们院子里大半的摆设,而后妹夫一气之下离开了侯府,再没回家,至今都没人知道他在何处。”
“可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纪莘问道。
“七妹找不到妹夫,被舅姑训斥了多次,于是躲回家哭诉,大伯母帮不上忙,也只能跟着干着急。后来不知怎的,七妹和大伯母想起了侯府与郑家沾亲带故,便来郑家找我,话里话外就是想让我帮忙。”
“你莫要理会她们。”纪莘劝道,“你那七妹夫是个断袖,就算你这次能帮着找到你那妹夫,将人劝回家,但他们定然是不可能就此好好过日子的,将来必定还会再闹起来。你帮了这一次之后,只怕梁霓会彻底缠上你,以后次次都找你帮忙,搅得你不得安宁。”
“我明白。七妹和大伯母如今百般纠缠,好像我不帮就是不顾及一家人的情分,可是当日我阿耶险些被祖母打死时,她们又何曾记得我、我阿耶和她们是一家人?我不会帮她们解决这事的,只是近来实在是被缠磨得心烦。”梁霈道。
“不过,”纪莘大惑不解,“梁霓为何要下重手打侯府的马夫,侯府二郎君为何因此发了那般大的脾气?”
梁霈的声音轻了几分,“母亲听说七妹和大伯母来家里见我,也知道了她们为何找我,之后便帮我打听了这件事的内情。据侯府下人说,妹夫和马夫时常同进同出,妹夫有时还会住在马房里。”
纪莘险些以为自己听错,语塞了片刻后才道:“怪不得梁霓会闹成那样,不过,说到底这婚事是梁霓自己选的,她既一意孤行,那如今也该自己去面对。不说她了,你的铺子筹备得如何了?”
梁霈唇角轻抿,笑意在唇边漾开,“筹备得差不多了,过几日便可开张。说起来还要多谢你,我手上可用的钱有限,你投给我的那笔钱当真是帮了大忙。”
“你我之间何需言谢,而且,若论帮忙,郑少卿为你的铺子出钱出力,他才是帮了大忙。”纪莘道。
“夫君帮我找了铺面,但后来他想帮我盘下铺子,我没有接受。我怕若牵扯太多,以后和离时算不清楚。”
纪莘大吃一惊,“你要和离?为何?”
“没有,只是假如。”梁霈连忙解释,“我从我阿娘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能将一生的全部指望都寄托在男子身上。夫君待我很好,我心中感激,也想尽我所能去报答他,但我知道,我不能事事都仰仗于他,有些事我必须要靠自己,也必须为自己留好退路,以免将来他不再对我好时,我会心生怨怼,变得面目可憎。”
纪莘与梁霈聊得意犹未尽,奈何梁霈不能在宫中久留,纪莘只得依依不舍地送梁霈出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