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他们班有课,宿舍里没人,李澜清把自己不多的东西都放进了行李袋,至于新床铺和那些崭新的书就留下了,所以没多久他就全部整理好了,只留了洗漱用品在外面度过在宿舍的最后一晚。
晚饭的时候白锐和梁城进来了。
他们彼此之间沉默着,吃完饭,梁城戴上耳机打开了游戏,白锐也并不说话,自顾自翻着考四级的单词书。
这沉默一直延伸到了第二天早上,李澜清洗漱后提着依旧寒酸的编制袋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床桌,并非留恋,而是检查自己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终于白锐说话了:“李澜清,你走了啊。”那语气像是有些惋惜和遗憾,他还推了下旁边装睡的梁城:“梁城,起来送一下李澜清。”
梁城不为所动。
李澜清面无表情的出了门,下了楼,而白锐一直在后面跟着,路上有不少人都在李澜清经过后指着他窃窃私语。
“这梁城也不知怎么回事,都不下来送送你,也是最后一次了。”白锐的神情里看起来并没有幸灾乐祸,一丝也没有。
“是你对吧。”
白锐像是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指的是什么,他低下头不说话了。
“举报刘庆翰欺负我的帖子是你发的,我和老师的照片还有那些聊天记录都是你发的,因为那晚你看到了我的手机密码是吧。”
白锐还是不说话。
“为什么呢?”李澜清很平静,平静的像是他和白锐原本就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些让他万劫不复的事理所应当就应该是白锐做的,所以即便白锐默认了也不能让他生出一点点惊讶。
“因为我们太像了吧,我看见你就像看到过去的那个我。至于刘庆翰,他让我觉得,如果不是你的话,那就是我了。”
“嗯。”李澜清点点头。
“你和沈老师嘛!我也不知道,反正我非常想这样做,我就做了。”
“嗯。”李澜清依旧点头平静的接受了,然后转身而去。
“李澜清。”白锐忽然大喊了一声。李澜清的背影连一丝的停顿都没有,他继续往前走着:“千万别说什么对不起和后悔,那样才是真的让人讨厌。”
去旅馆放下了行李,李澜清和赵欣去了学校校长办公室。
在场的还有沈律柯和他的父亲,以及两个校领导。
他们的眼神有一瞬的交会,但下一刻又分开了。
其中一位副校长先说话了:“我们认真梳理了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网络上各种舆论风向,也向多位师生仔细了解了关于李澜清同学的品德问题,我们认为……”
赵欣按耐不住跳起来扯着大嗓门道:“这怎么光李澜清啊,还有一个呢?这品德问题不就是搞同性恋吗?李澜清他还能一个人搞?”
“你先不要激动,我们等一会儿再谈论这个问题。”副校长头往赵欣那边转了一下摆摆手,随即把头转向沈父:“像这样的优秀人才,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就影响沈老师的职业发展,但他在学校里本来就比较出名,我们学校受到的舆论压力确实不小。”
校长接着道:“我是主张冷处理,等这事过去了就行,沈老师还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赵欣又不干了:“有没有影响得我说了算,怎么?搞了我儿子pg这么轻松就没事了,掏钱,这事没那么容易完,你们先说给多少钱吧?”
沈父点点头,看向沈律柯:“小柯,你和旁边这孩子有过那种关系吗?”
沈律柯发着呆,没说话,像是没听见。
“我只想听你说,什么照片,聊天记录都是可以合成的嘛,所以我只要你一个答案,我也只信你这个答案。”
除了赵欣骂骂咧咧的脏话,办公室里依旧是没人说话,沈父不耐烦的敲敲桌子:“说话。”
“没有。”沈律柯平静的回了句。
旁边的李澜清像是早有预料般一颗心终于沉沉落地闭上了眼。
“我操你妈的,你个死杂碎,操了我儿子不给钱,你想白玩?MLGB,人模狗样的,白玩我儿子?操你妈的……”赵欣骂的字正腔圆,脸不红气不喘,扑上去想打沈律柯,被李澜清死死拽着。
沈父嫌恶的看着这对母子,气定神闲的站起来:“那就这样,既然我儿子说了没玩你儿子,那你们就是敲诈勒索,还想要钱?我不去告你们都是好的。律柯,两件事,第一,尽快辞职来公司上班,第二,你自己说要解决,那我就先让你解决,同样要尽快知道吗?”
两个校长听到沈律柯要辞职顿时表情都凝固了,合着S大被白骂了,不如他们自己早点主动把这老师和学生清出去。
至于李澜清是不是被白玩了,似乎没人在乎,按照沈父的逻辑,玩了也好,没玩也好,统一按照他想要的标准来,反正他的钱不可能花在这种人身上,觉得亏?觉得冤?那就和我顶级配置的豪华律师团说去吧。
沈律柯随后走出了办公室,他和李澜清最后甚至连一个对视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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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澜清又回到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家,可能是这段时间生活的太幸福太美好,以至于让他有点得意忘形。再次回到家里,明明是从小闻到大的气味,现在却让他几欲呕吐,早就习惯了的小房间也让他觉得狭隘拥挤,还有这个妈妈,李澜清早已不再对她有任何期待,现在却格外的恨她,甚至恨不得让她永远消失。
但是李澜清还是竭力的再去习惯这个家。他蜷缩在狭小的床上,一遍遍回想沈律柯温柔的笑,身体的温度,总是一丝不苟的侧背头,那双多情的眼睛,暖融融的橘色灯光,他们之间旖旎的耳语……
赵欣不知道又去哪里了,李澜清并不在意。他不知道为何赵欣这次会这么过分,以往只要给她钱她就不会管太多的。
在李澜清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门砰的被踢开了,李澜清惊坐起来,赵欣醉醺醺的从外面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
李澜清从沙发上坐起来,他打算去外面小旅馆凑活一晚上,明天出去厂里找一份工作,再租一间房。
谁知赵欣一把抓住了他,嘴里嘟囔着喊承逸。
承逸是李澜清爸爸的名字。
李澜清半推着让赵欣坐在床上,又抢过她手里的酒。赵欣忽然哭了起来:“承逸,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李澜清想去拨开赵欣的手,他冷声道:“你喝醉了,我不是爸爸。”
赵欣似乎清醒了一点,他放开了李澜清的手腕,擦去满脸的泪,随即冷笑一声道:“是,你不是你爸爸,可你们两个一样恶心,他恶心,你也被遗传的恶心。”
李澜清呆住了,他忽然记起有次一个叔叔来他家做客,赵欣当时不在,他爸爸和那个叔叔在厨房里不知在干什么,就只听见很多筷子叉子掉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响,他好奇去看,推开门就见到那个叔叔的衬衫被解开了一半,侧脸通红,还怪异的别过身站着。
他问爸爸怎么了,爸爸说叔叔的衣服上不小心撒了滚水,打翻了装筷子的抽屉,没什么事。
他当时还小,也没多想就走开了。过了一会儿,爸爸和那个叔叔就匆匆出了门,直到晚上两人也没回来。
他把这事讲给妈妈听,赵欣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叹了一口气,捂住了他的眼睛,可他从指缝看过去,还是看见妈妈哭了。
有时他能听见爸爸妈妈的吵架声,妈妈骂爸爸是变态,恶心,还夹杂着碗碟破裂的声音,他悄悄开了条门缝往外看,就见妈妈像个疯子一样捶打着爸爸,甚至是歇斯底里的指抓嘴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