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痛苦的倒时差,倒完时差可以去找人见见。出门前,我看了看自己恍若吸血鬼一样惨白的面孔(黑色素严重缺乏,所以说为什么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讲究科学),思考自己要不要往脸上涂点什么获得好气色。
有点担心这个样子出现在人面前,会有人惨叫说大白天出现了鬼。
算了,去见医生还是不要涂什么东西了。也算是符合“我”身上白化病的特征。
我小心的把身上露出来的部分尽可能遮住,带上墨镜,撑着遮阳伞,让成为我监护人的某一届的学姐带我来墨教授儿子的家。
门被打开,我仰头对开门的人微笑。
“你好。”
——
一个漂亮的瓷娃娃。
这是他看见她时产生的第一印象。
“墨爷爷让我来找你。”坐在沙发上身体抱恙的女孩抬头看他,惨白的皮肤,病弱的面孔,大大小小的疤痕像是寄生一般攀附在身体各处,也还好其颜色浅淡,不让人一眼看去就只注意到她脸上的怪异。
她生得实在好看,好看到她身上的酷似生长纹的疤痕都像是瓷娃娃身上的裂纹,带着让人惋惜的破碎感。只是乌黑的头发不太像长年生病的人应该有的色泽,看起来就像是制作她的匠人只来得及给她的眼珠和头发上色,就被人推下制作台再被匠人小心修补的瓷娃娃。
想起爸爸对他说过的,这个女孩身上的疾病,看着她身上对于现在的季节来说过于厚的衣服,他越发为这个与自家儿子差不多大的女孩感到可惜。
我并不知面前人在想什么,只是知道他的视线落点在我身上的生长纹后,看我的眼神越发怜惜。
……虽然这疤是丑了点,但也不至于到不可恢复的地步在吧,还是说这难不成是什么疾病吗?我努力回想医生说的注意事项,愣是想不出半点医嘱里有关生长纹的说辞。
那就是墨教授跟他儿子说了什么了。
我局促的拉住衣袖,试图把它拉长好遮住手背,犹豫了一下面前人该如何称呼,最终挑了个不容易出错的称呼:“叔叔?”
“家父同我提起过你。”他递给我一杯热水,我捧住并向他道谢。
热意透过纸杯传递到掌心,我小心靠近纸杯口吹凉。
我们浅浅交流了一番。说是交流,也不过是象征大于实质的例行询问。“具体情况”如何墨教授已经同他说过了,现下与其在询问“我”的病情,倒不如在问我知道自己的病情吗?
我当然回复他知道。
他问了我很奇怪的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我直觉墨教授和他儿子对“我”的病情和我所了解的出了差异,哪怕我不知他脑补了什么,从学院学来的手段和我作为诱饵的本能下意识往他猜测方向扮演。
“我不知道。”我紧紧手指,脸上露出迷茫的样子,我轻声说:“墨爷爷说我不用担心,就当是来度假。如果手术顺利,在最后一场手术结束后,我可以像他们那样尽情奔跑,不用吃那些苦苦的药也不用打针。”
语气和说话的方式可以成熟,但是可以在不经意间幼稚。可以叠词,但不要太过。
嗯……常年生病的人是不是还要安静一点?或许语言组织能力也不强的?
过短的时间不足让我迅速整理出思路,我只得顺着墨叔叔的话和之前构思的人设演下去。
“墨爷爷说手术一定会成功,在这之前希望我不要因为太紧张而错过难得的闲暇。”我面带憧憬,说,“他说我可以尝试之前不被允许的东西,还说他孙子跟我差不多大,我和他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我大概了解了。”墨叔叔沉稳点头,转而另起话题:“我听说你一直在吃清淡的东西,下一次吃口味重的身体不太能适应,先慢慢来吧。”
他无视我手中变形的、里面水几乎溢出来的纸杯,而是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穿西装的小狗抱至沙发上。
那憨态可掬的小狗叫了几声,追着自己的尾巴在沙发上成功把自己转晕后,晕头转向的、以一种极为浮夸的姿势倒在了我的腿上。
我:“……?”
熟悉的黑眼圈,熟悉的小西装,熟悉的红蝴蝶结——
查理???你不是比我先过来的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慌张的把纸杯放到茶几上,挺直肩背尽可能让自己腿上的小狗躺得舒服点。
它不应该是偷偷跟去墨多多的学校吗,为什么还待在家里?等等,他好像只有黑背街的时候溜去过学校……从回国到现在,他有去过黑背街吗?我没听到警笛也没听到爆炸声,冒险队还没来得及建立起来吗?
不,我该思考的不是这个,当下要紧的问题应该是:“我”应该和查理认识吗?
我尽力把困扰因素撇清,偷偷观察面前人的脸色来揣摩自己接下来该做出什么反应。
提供的背景资料过于简略的好处在于我可以随意发挥,坏处也体现在这儿了。如果我之后的表现和查理的表现或者和墨教授的说法对不上,我需要说出更多的谎来去圆。谎撒得多了,会忘记说了哪些谎,这对我很不利。
我没有类似追求完美、面面俱到的强迫症,只是基于我将在这待上一个月起步的基础上——这对我而言实在是很长的时间——我想尽可能让自己接下来说出话好让未来的自己圆回来。
我兀自头脑风暴思考接下来的应该有的举动和反应,墨叔叔却是了然的笑笑。
“抱歉,家父说过查理很亲近你,我以为这能让你放松一些。”墨叔叔乐呵呵道。他端详着我脸上的表情,猜测:“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很习惯……”
我顿时定神。
“嗯,因为身体原因,医生不允许我跟它们有过多接触。”我随口道,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查理的背上。
鬼知道身体抽长除了维生素缺失是不是还意味着抵抗力下降,我也就变小的那会儿摸了几下。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也不算说谎。
查理没有反抗,反而哼哼唧唧的翻身露出柔软的肚皮。
——完全是一副看见喜欢的人的样子嘛!
查理很聪明——是的,我当然知道。本身智力就不低,在被墨教授和各位学长学姐的轮番轰炸下他的智力和言灵更上一层楼。当时我是真的怀疑,如果不是龙血在动物的身上有局限性,智商上限定死在那儿了,恐怕他会是第一个狗博士。
我不太清楚是否是其他研究人员已然了解查理身上的情况还是其他什么,总之,现在的它变成了个墨多多的“老爷爷”,短暂性代替爷爷的存在,玩伴……或者用更恶毒的说法——研究得底朝天的素材,失去新奇感和新鲜感的研究对象。
喜新厌旧是研究人员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