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灿和周咎也成为被人议论的对象,但钟灿无暇顾及这些,月末,她再一次去了医院。
爷爷的病房里只有姑姑一人。
“放学了?”姑姑在削着苹果,抬头看她一眼。
钟灿背着书包,站在床尾,手扶着栏杆看向爷爷道:“嗯,这两天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姑姑削好皮,拿水果刀慢慢切成一块一块,边切边说:“挺正常的,挺好的。”
爷爷背枕着枕头靠在床头,身上盖着被子,胳膊露在外面。
黢黑发黄的皮肤里隐约可见筋骨,爷爷的眼神愈加浑浊,静静听着她们说话也不插口,只是眨眨眼看看钟灿。
他并非没有说话的力气,想来是没有什么话题。
姑姑把苹果切好拿了一块递给他:“给。”
爷爷接过,慢慢吃了起来。
钟灿双手在护栏上摩擦了几下,几经犹豫后抬起头:“我刚进来的时候遇见医生,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说交代些注意事项。”
姑姑扭过头:“不是才交代过吗?”
钟灿:“不知道。”
“行,我去一趟。”姑姑站起来。
钟灿立马道:“我跟你一起。”
出了病房门,姑姑往右直走,拐了个弯准备坐电梯时,钟灿上前把她拦住:“不用去,医生没找你。”
姑姑一愣:“怎么了?你有什么事要说?”
钟灿垂着眼,淡淡道:“我想休学一年。”
“什么?”姑姑睁大了眼,“好好的为什么要休学?是学校发生啥事了吗?”
“不是。”钟灿慢慢说着,“我知道爷爷住院以来钟祥没出过钱,钱都是你掏的,这些我都会记着。我是打算先休一年学打工挣点儿钱,毕竟上学也要花销,我跟钟祥也已经断了联系了,不会再向他要钱,况且他也拿不出来,这个事儿我想好久了,想着跟你说一声,后续要是办手续的话……”
“行了别说了。”姑姑厉声打断了她,“学是一定要上的,你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生活费什么的,先从姑姑这里跟你出。”
钟灿垂着头,依旧道:“我还是想休学。”
姑姑:“这事儿你别想,你明年就高三了,这个时候休学干什么?”
钟灿抬起头,还是倔强:“不影响的,你不用担心我成绩。”
“哎呀走走走走。”姑姑没耐心听下去,“你啥都不用说了,我不听。”
钟灿看说不动姑姑,仍不死心准备再劝,不料姑姑突然转过身看她,几秒后缓缓道:“灿灿,你姑父前些天回家遇见你妈了。”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将钟灿定在当场。
姑姑接着道:“你妈老家不是跟我们都在一个地方嘛,其实前两年你妈就加了我的联系方式,我们一直都保持着联系,她也经常问我你的情况。”
钟灿愣着神儿,很快平静下来:“然后呢?”
姑姑:“她知道你爷爷住院的事了,我也跟她说了你爸的事,她拜托我问问你,能不能跟她见个面?”
钟灿没说话。
姑姑接着道:“当初也不是你妈抛弃你的,这些年虽然她也结婚有孩子了,但心里也一直惦念着你。你要是愿意见的话我就跟她说一声,你看呢?”
钟灿有些犹豫,脑子很乱。
她跟陶诗惠很多年没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她刚被钟祥带回来的时候。
其实一开始,钟灿是养在陶诗惠身边的。
据奶奶说,陶诗惠还怀着她的时候就已经跟钟祥不合了,生下她没几个月两人就领了离婚证。
钟灿被爷爷奶奶带在身边养了两年,陶诗惠从外地回来带走了钟灿,然后回了娘家。
钟灿对那时的记忆还有保留,当时外婆给陶诗惠介绍了新人,他们处在准备结婚的阶段,那个叔叔对钟灿很好,每次见她都带礼物。
就这样大概过了小半年吧,爷爷奶奶搭着别人的车去了钟灿外婆家。
现在回忆起来钟灿还记得清楚,那天是下午,陶诗惠和外婆坐在家门外摘着菜,爷爷奶奶来了她们也客客气气的添茶倒水,几个人唠了会儿嗑,她就在一旁自己玩。
要走的时候爷爷奶奶上了车,钟灿伸着手朝他们跑过去嘴里喊着:“爷爷爷爷。”
陶诗惠冲过来一把抱起她扇了一个巴掌,然后带着她跑到别的地方藏起来。
钟灿那个时候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只记得挨打之后哇哇哭,陶诗惠一言不发。
后来在路边等了又等,爷爷奶奶只能打道回府。
本以为自此钟灿就养在陶诗惠身边了,直到钟祥也从外地回来,然后趁陶诗惠去河边洗衣服不在家的时候,带钟灿上了出租车。
钟灿还记得临走的时候外婆给她拿了一袋大白兔奶糖,然后看着钟祥把她带走。
陶诗惠回去知道后发生了什么事钟灿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后来陶诗惠又去找过她一次,但没能将她带走。
此后十几年,两人都没有再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