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尚在更衣,请王妃在此处稍候。”
宫人一路引青玥到慈安宫偏殿,客客气气留下这句躬身退出去。
朱红的宫门缓缓闭合,落锁的声响穿透厚重不轻不重传进来。
作为太后请君入瓮计划的诱饵,青玥明白自己进宫是为了让太后以为计划顺利进行,降低戒备,对于这样的招待并不意外,反倒有几分感谢太后没命人将她捆起来,有走动的自由,还有椅子可供歇息。
唇角弯起一抹弧度,冷静打量四周。
偏殿内没有多余陈设,三面雕花窗全部紧闭,一排巡逻侍卫的倒影隐约映在上面。
***
养心殿外。
宫人们低眉顺眼地穿梭于廊下,脚步轻得几乎无声,生怕惊扰主子,微风拂过檐角的铜铃,清脆的叮咚声在压抑的宫廊中回荡,久久不绝。
太后侧身坐在龙榻边沿,带着护甲的手指在皇帝脸上抚摸。
才三十出头的年纪,这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此刻苍白不见血色,眼窝深深凹陷下去。
太医院会诊后支支吾吾,只说脉象紊乱,有气血两亏之象,却迟迟查不出具体病因。
赵王宇文晖佩剑从殿外进来,短暂注视过奄奄一息的皇帝,恭敬面向太后行礼:“参见太后。”
宇文晖是个常年养尊处优的闲散王爷,养得体态丰腴,面色红润,与病榻上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太后也抬头看向他,虽铠甲加身,丝毫没有行伍之人的刚毅干练,藏不住骨子里的闲适之态。
看着一步三摇的懒散姿态,太后面上闪过不悦,又很快掩饰过去。
果然是个不成气候的。
好在她看中的是赵王的身份和手中兵权,没打算让他披挂上阵。
清了清嗓子说:“宁王妃已在宫中,你务必确保各处布防妥当,成败在此一举,绝不容有半分差池。”
“太后放心,如今的皇城如铜墙铁壁,定叫他有来无回。”宇文晖肥圆的脑袋高扬,信誓旦旦答道。
太后派人暗中盯梢宁王府上下,收到的回信全是无异动,对方表现过于平静反而令她不安。
眼前人的办事能力亦令她存疑,凤眸微眯,不放心地叮嘱:“你带来的亲信可靠吗?那逆子狡猾多端,哀家可不想因一时疏忽功亏一篑。”
太后派亲信私联宇文晖时,许诺事成之后给他摄政王的尊位,辅佐新君,宇文晖白得如此厚利,乐得亲力亲为筹备今夜行动。
腹诽妇人啰嗦,面上维持恭谨:“控制皇宫的三千精兵皆由儿臣亲自挑选,绝不可能有二心。”
***
慈安宫偏殿。
青玥待得无聊,侧身靠在椅背上犯困,听见响动声,警觉地直起身子看过去。
窗户被撬开,一名同她身材相当的宫女敏捷地翻身跃入屋内,轻手轻脚地关上窗,回身朝青玥欠身行礼,低声道:“王妃莫怕,奴婢是来救您的。”
青玥正好奇呢,的确论不上害怕,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是?”
“奴婢是贵妃娘娘宫里的,奉娘娘之命来换您离开。”
她刚进慈安宫不过半个时辰,贵妃不仅得了信还迅速安排了接应,真是神通广大。
青玥心中暗叹,面上不动声色问:“我与娘娘素无交情,为何如此费心?”
“陛下病重,太后有意扶持幼帝垂帘听政,除掉宁王后一定会对付贵妃,娘娘深知唇亡齿寒,希望同王爷联手自保。”
宫女思路清晰,几句话说明白原委,想来是贵妃教导有方。
青玥回想中秋宴上的暗潮涌动,心觉还是小觑了贵妃的手段,事已至此青玥没有退路,是不是另一个陷阱,跳进去看看才知道。
遂问:“要我如何?”
宫女抬手指过去,“后窗处已打点妥当,您换上奴婢的衣服翻出去,会有另一名宫女接应。”
青玥顺她所言互换衣裳,拆卸发髻时悄悄将发间一支金簪藏入袖中。
***
顺公公跪在龙榻前,双手捧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声音颤抖:“太后娘娘,陛下该用药了。”
待太后颔首应允,才膝行两步,舀起一勺汤药,小心翼翼地送到皇帝唇边。
皇帝尚有意识,微微颤动眼皮,只能拉开一道细缝,无力地张开干裂的嘴唇,药汁顺着嘴角溢出,濡湿了明黄色的寝衣。
顺公公偷眼瞥见太后脸色不豫,忙抬袖轻拭拭去药汁。
太后眼中蓄满狠厉不假,但她的心思早已超越了对这副虚弱身躯的怜悯,她要的是权力,是控制。皇帝已然回天乏术,她必须加快步伐,确保幼帝顺利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