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女士一下就慌了,眼神打飘,下意识攥住苟子涵手腕。
苟子涵反过来握住郑女士的手安慰她:
“说好了等我,他不会进来。”
郑女士到底是在商场上驰骋了几十年的人,很快平复了心绪。
手腕一翻,把苟子涵握住她手的那只手合在掌心。
温温柔柔,轻声劝道:
“妈妈原本是想留你住在这边的,但大仙在外边守着,妈妈非逼你留下,也是折磨。”
“不如你就去吧。”
“我们母子一场,长痛不如短痛。”
苟子涵望着她,嘴唇哆嗦。
好一会儿才把手从她手心里抽出,从脖子上摘下那个狐狸玉佩来,塞进她手里:
“这个我用不着了,给你留个念想。”
说完飞快跑了出去。
此时已是半夜,涂冲还在拐角的路灯旁边等着他。
苟子涵低着头走过去:
“走吧,咱们找死去。”
两人肩并肩慢腾腾往小区外边走。
按理说,涂冲应该挺高兴的:
守了二十年的果子终于成熟,到了能摘的时候。
但他看苟子涵一身颓废,佝偻着腰,耷拉着头的样子,没来由也有些情绪低落。
没话找话:
“都说清楚了?”
“嗯。”
涂冲观察了下苟子涵的表情,只有悲伤没有气愤,感觉不太对:
这人负面情绪到达一定程度都会转为愤怒,必要发个疯。
这会儿怎么这么平静?
“怎么说的?”
苟子涵停下来,斜了他一眼:
“管得着吗?”
生气了。
这回正常了。
两人继续沉默着往外走。
到无人之处,涂冲对苟子涵伸出手:
“走吧,我们速战速决。”
苟子涵看看那只手,迟疑着放了上去。
眼前一片扭曲,再睁开眼,他就身处一间陌生房子的客厅里。
涂冲指着沙发让他坐,打开冰箱:
“喝点什么?冰可乐吗?”
苟子涵摆摆手:
“不用麻烦了,赶快的。”
涂冲点了点头,思索片刻,从怀里摸出他那把长剑来,递给苟子涵。
指着自己左胸口:
“往这儿戳,使点劲儿,最好一次成功。”
苟子涵麻木地接过剑,低头看看,摁了下剑柄上一个凸起,“苍啷”一声,长剑从剑鞘里弹出。
剑身雪亮雪亮,映着窗外路灯,在屋里泛着寒光。
试着挥动两下:
“不能用枪吗?多干脆。”
涂冲跟他解释:
“这个声音小。我还有邻居。”
苟子涵嗤笑一声:
“死得还挺有公德心。”
涂冲没有说话。
苟子涵握着长剑,在涂冲刚才比划的地方轻轻点了两下。
剑尖把涂冲的胸膛稍稍压下去一点点,再抬起来,他的T恤就破了个口子。
这显然是一把所谓削铁如泥的传说中的利刃。
想杀个人太容易了。
苟子涵握紧了剑柄,剑尖对着涂冲的胸口,做了个深呼吸。
他的瞳孔又黑又大,亮得吓人,对涂冲说: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得正视自己是条狗。”
“要是个人吧,二十岁才刚刚开始,往后多的是好日子,死了是挺可惜的。”
“但要是条狗,能像我这样活二十年,那真是赚了。”
“赚老鼻子了。”
“所以我还得谢谢你,把我从一条狗变成一个人。”
“现在把命还给你,也是应当的。”
“谢谢啊。”
说着手腕一抬,就要捅下去。
涂冲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大的愧疚感。
在这个瞬间,他有放过这只狗子的冲动。
想对他说:
“要不算了吧。”
或者,
“还可以再等等。”
但他心里另一种声音说:
“再等等还是一样。”
“你自己这破体质,也撑不了多久。”
“还不如……”
在他犹豫的时候,苟子涵一咬牙,像击剑一样,上前一步,手上使劲,就往涂冲胸口捅进去——
两人在同一时间闭上眼。
只听“嘡”一声。
剑尖刚刺上涂冲的胸口,就被弹开去。
两人睁开眼睛一看:
涂冲的T恤被划了个二十多厘米的大口子。
身上刚才被剑刺中的地方毫发无损,连个白印儿都没有。
苟子涵莫名其妙气得半死。
反正搞不死他,这下也没有顾虑了,拿着剑“砰砰砰砰”往他身上乱捅,跟捣蒜似的。
一会儿工夫,涂冲的衣服全碎了,挂都挂不住。
露出他毫发无损的身体。
苟子涵也捅累了,把剑往地上一扔,扭头往沙发上一瘫。
“我没辙了,你看着办。”
说着翻了个身,把抱枕往头上一捂,再不动弹了。
才一会儿工夫,窝在沙发里的苟子涵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这呼噜非常夸张,带有强烈的表演性质,把“不想搭理你”表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