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凉意从心口生出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瑟缩着，警觉地四处张望：

他们正站在一大片工地上。

工地显然已经荒废很久了，周围到处散落着破砖烂瓦，还有一些没有拆除完的老建筑。

鼻涕虫藏身的那座桥，看起来老旧破败摇摇欲坠，应该就是还没来得及拆的旧桥。

身后目力能及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一片灯火辉煌的建筑。

苟子涵仔细辨认：那是昔都火车站。

他们只是在昔都火车站的广场上跑着，再睁开眼，就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直到此时，苟子涵才从两百来年的幻觉中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目前的状况多么诡异。

想清楚这一点，他毫不犹豫，立刻窜到涂冲背后猫了起来。

只听涂冲拔高了嗓子，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突突：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你编的幻境也太离谱了。”

“全是自我感动！”

“你已经有心理问题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心理医生看一看？”

一道闪电劈下，那个鼻涕虫脸上怒意极盛，显然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

涂冲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不管不顾，歇斯底里，持续输出：

“我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

“希望你尊重我一点。不要把你那些苦大仇深的东西都往我身上按。”

“我现在过得就挺开心。”

“你不能把你的喜怒哀乐都寄托在我身上啊！”

“你看看你现在弄的，跟烤鸡似的……你就不疼吗？”

“口口声声是为了我——是我让你这样的吗？”

“你要为自己的错误选择承担后果啊，不要把这些原因都归咎到别人身上。“

“——我跟你讲，我是不会为了你的错误而有心理负担的！”

躲在涂冲身后的苟子涵听着听着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刚才经历过的那两百来年，是这个鼻涕虫创造出来的幻境！

——所以他编一个这样的幻境，是想说什么呢？

这时只听涂冲还突突：

“当年你喜欢我妈，为了和他结婚不惜脱离家族。”

“又为了让我过得更好些，回到家族。”

“后来挟恩图报，让米依依嫁给我。”

“——啊，当然她肯定会说自己自愿的。”

“你看看你的行为逻辑：你想结婚就脱离家族，你想养孩儿就回到家族。”

“你想让你的孩子活得长，就安排俩没感情的结婚。”

“怎么？这个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啊。你想怎样就怎样。“

“你想想就得了。天道不惯着你。”

“看看现在被雷劈得……跟只烤鸭似的。”

“……我又不会听啊，何苦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

被疯狂输出的对象鼻涕虫本尊还没说什么，刚才抱怨的女声远远骂道：

“涂……哥哥！你少说两句。赶快的，我撑不住了！”

涂冲正疯狂输出，一听她接话茬，阴阳怪气转移目标：

“米依依，你别在那边装乖。还不都是你撺掇的。”

“都说多少遍了，他不是我爱人！听不懂人话是吧？”

小灵猫立马回嘴：

“骗谁呢？我的眼睛就是尺！”

他俩拌嘴之时，谁都没注意到，鼻涕虫突然颤巍巍抬起手来，冲着涂冲挥出一掌。

这一掌软绵绵的，看起来就毫无力量。

涂冲轻轻往旁边一闪，挥手就打散了这一小股灵力。

嘴里还说：

“你都被雷劈成这样了，别废——”

一句话还没说完，鼻涕虫又向他挥出软绵绵一掌。

这次涂冲脚尖点地，悬浮在半空中，轻易躲过。

还呵呵笑道：“你还是不——”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还颤颤巍巍的鼻涕虫突然手势凌厉起来，对苟子涵猛挥出一掌！

站旁边傻乎乎看热闹的苟子涵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张大着嘴，眼睁睁看着一团白光迎面扑来——

眨眼的工夫，这团白光就击中苟子涵胸口，没入他体内。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幻境之中那个寻找小白狐的涂冲，一掌就拍死了小白狐的情人儿。

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对方眼中的角色……

心里骂道：

“我操！搞错了吧？”

紧接着，疼痛像海啸一样席卷了他全身。

耳朵里连续听到“咔嚓咔嚓咔嚓”声——那是他自己身体寸寸断裂的声音。

这个时候，他已经浑身麻木了，不再能感受到疼痛，精神也跟着恍惚起来。

耳朵里回荡着遥远的呼唤，好像是涂冲在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