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老头儿惊奇地发现他那老年痴呆症多年的老娘竟然恢复神智了。
不仅能好好说话,记忆力还贼好:
几十年前的事儿都能丁点儿不错回忆起来。
这件奇事很快流传开来,成为花苑小区很长一段时间的谈资。
苟子涵和涂冲离开王老头儿家没多久,天就亮了。
他们找了个小店吃生煎。
等饭的时候,苟子涵眉开眼笑:
“哎呀,杨奶奶的日子总算好起来了,苦尽甘来,苦尽甘来。”
涂冲没有接话。
都快吃完了,苟子涵长长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对杨奶奶一直有很强的负疚感。“
”现在看到她过得好了,这才好受些。”
涂冲面无表情:
“要没有你爷爷,她过得比这好多了。”
苟子涵……
涂冲又补刀:
“你有愧疚有什么用?你爷爷愧疚吗?”
“这都快五十年了,临死了才想起她来,不就是装装样子。也就是你这个……”
他停顿了一下,把难听话咽回去:
“这趟本就多余……”
骂到爷爷头上,苟子涵立马不高兴了。
但他又不敢和涂冲硬刚。
只低着头,哼哼唧唧说:
“我爷爷当年确实……问题挺大。”
“嗯……后来也没咋弥补。”
“但他快死的时候,不是还惦记着杨奶奶吗?”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嗯,值得夸的……”
“可是、可说呢……总比完全忘了强吧。”
他琢磨了会儿:
“我们‘人’会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肯定成不了佛,但我要能把这事儿办成,他闭眼的时候是不是也心里舒服点……”
涂冲听到“我们人”这仨字儿就想笑,肚子里有一大堆尖酸刻薄话蓄势待发……
但苟子涵抬起头来,眼巴巴看着他……涂冲又硬生生把这些话给憋回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敷衍地“嗯”了一声。
苟子涵把这声“嗯”当成了肯定,高兴起来,展望:
“接下来就好找多了——马鸣上了大学,进入社会就有关系网。”
“他同学总有现在还和他有联系的,一下就能找着。”
他停下叹气:
“大仙儿~要是你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到派出所户籍系统里查上那么一查……那咱就省事儿了。”
涂冲立马把身子往后仰,离他远远地,严肃拒绝:
“不行。我们不碰那种地方,会遭雷劈。”
苟子涵:
“哦,那咱们一会儿就去昔都吧。”
“应该是最后一站了——跑了这些天,可算能有个结果!”
昔都,横岭之内第一城,卡在关内关外的交通要道上,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苟子涵翻了下攻略,发现从溪泽到昔都,高铁只要不到四个小时,比坐飞机还方便。
只是现在买当天票的话,只剩下下午六点出发的那趟还有票,且只剩商务座。
便跟涂冲商量:
“咱们坐六点钟那趟,晚上十点就能到昔都。”
“找个旅馆随便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去找人,行不?”
等上了高铁,这节商务车厢加上他们也就不到五个乘客。
苟子涵瘫在靠过道的座位上,咕涌两下,伸懒腰,感慨:
“哎呀,本以为三五天就能解决的事儿,折腾了这么久——可算要完了!”
然后把脸扭向靠窗坐的涂冲,笑道:
“等找着杨奶奶,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试它个一万种死法——保准让您死得满意。”
他的脸朝向车窗:
此时,窗外轨道边是一排小树,树后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
夏天六点钟的太阳还很耀眼,斜着射过来——
阳光透过树叶和车窗,直射在苟子涵脸上,迫使他微微眯眼。
快速轮换的光与影、得意的表情、翘起来的唇角——
看到这些的涂冲一下没反应过来,懵住了。
苟子涵等了好一会儿,见涂冲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不说话也不动……
以为他不高兴了。
便知趣地闭上嘴,向涂冲那边倾身,再倾身……
涂冲只觉眼前一黑,苟子涵穿着黑色印花T恤的胸膛蹭过鼻尖——
一瞬间,鼻腔里满满都是傻狗的味道……
脑子里莫名其妙“嗡”一声……
这时,苟子涵已经拉上窗帘坐回去了……
苟子涵说了几句闲话,见涂冲不搭理自己,只好闭上眼睛补觉。
涂冲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看着窗帘上跳跃的树影和光斑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苟子涵被巨大的雷声惊醒。
睁眼一看,窗外已经黑透了。
雨大得仿佛外边在洗车,拍在车窗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正看着,天空像裂开一样,打出一道十分罕见的巨型闪电:
这个闪电上半截儿像一张渔网似的网住整个天空,下半截儿不断收束,不断向地上延伸……
最终那个闪电尖尖像利剑一样直劈到地面某个位置——所过之处,一切都被诡异的刺眼蓝光笼罩了。
苟子涵为这神奇的自然景观惊叹之际,耳边响起一声惊天炸雷——
即便此时坐在密封的高铁车厢中,他都能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跟着这雷声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