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住郎腰带问郎几时来
……
苟自强听见这歌声,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脚趾头尖儿一路麻到脑瓜顶……
什么饿啊累啊气啊,统统都飞走了!
魂儿也跟着这歌声飘到天上去,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儿。
等他反应过来,左右看看,周围也都一个个听得痴呆呆的,旁边大老黄张着嘴看起来像个傻子。
大家都不说话,那边唱完过了好一会儿,又听见另一个女孩子唱。
虽也好听,但稍稚嫩,就没有刚才那个唱的能挠到人心里。
就有几个人围过去偷看,黄队长赶过去骂他们:
“有点儿出息!一个个的……”
就在这时,那间磨坊门一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背着背篓从里头出来,一回头看见了他们。
黄队长只好尴尬招呼:
“是素花啊!我说谁唱得这么好听,还得是你们姐妹!”
那姑娘看见这么多人,一点儿也不怯场。
一手领着小姑娘,来到保管室前头的空地上,先叫了一圈儿人,才笑道:
“黄叔叔……你们怎么这么多人都来了?”
黄队长搓着手,扭扭捏捏说:“内什么,我们来借粮……”
这姑娘笑着点点头,看看苟自强:
“这个没见过,是你们队才来的知青吧?”
苟自强看见她弯弯的眉亮亮的眼,那么白的一口小米牙……
脑袋“嗡”一声,魂儿都飞了,坐着一动不动。
黄队长连连点头:
“啊对对对,这是长觉来的小苟,苟自强。”
姑娘对苟自强点了点头,见他没有反应,回头又和黄队长说了两句什么,转身走了。
姑娘走了好久,大老黄捅捅苟自强:
“诶诶,醒醒,醒醒,早走了。”
周围人一片哄笑。
苟自强有些不好意思,还是问:
“这是谁啊?”
大老黄:
“红旗一队杨队长家的姐妹花,十里八村就数她俩……”
“你小子就别想了,想娶她的能从这儿排到山尖尖。”
苟自强觉得大老黄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在梦里梦过几回,便没有再想,每天为怎么填饱肚子发愁。
就这样一晃到了快过年的时候。
有天村里突然热闹起来,小孩子满山遍野地跑,站在进村的路上使劲儿往下望,好像在等什么。
黄队长正带着壮劳力到处找石灰岩:
“得烧一窑石灰,咱们山上的土酸性重,得撒石灰中和中和。”
“去年就没撒,都不够吃……借粮难张嘴啊。”
他们找到一大块石灰岩,大老黄拿凿子在石头上钻个眼儿,塞进去个土地雷,“轰”那么一炮,石头四分五裂。
他们再把石头敲成小块,装进背篓背回去。
苟自强一边儿吭哧吭哧搬石头,一边儿问大老黄:
“早上见管理室门前那块地方腾出来了,这是要干嘛?”
大老黄很高兴:“宣传队要来!”
“什么宣传队?”
“公社才办的,说传达上边想法……”
苟自强便以为是个文件宣读会什么的。
不想背着石头回去,场地上已经拉好了帷幔,搭出个舞台的样子来。
村民们已经在舞台前挤作一团,树上房上都爬满了小孩子。
等天黑下来,火把一点,胡琴一拉,锣鼓一敲,居然载歌载舞起来。
——竟然是台文艺表演!
先是四个女孩子在台上跳《丰收舞》,接着出来个小伙儿唱《打靶归来》,唱得跳得都挺好。
苟自强觉得,和自己在长觉时学校的文艺汇演也不差上下。
紧接着那四个女孩子又上来跳了《采茶舞》,有一个小伙唱了《石油工人之歌》。
村民把胳膊举过头顶给他们鼓掌。
他们退场之后,舞台空了好一会儿,大家以为这就结束了,还都在兴头上,难免失望。
没想到胡琴一响,一个身段婀娜,穿着红棉袄,梳着油光水滑大辫子的姑娘踩着鼓点上台。
又有个装扮成白发婆婆的演员上台,两人来了段唱作俱佳的《红灯记》选段“痛说革命家史”。
这是所有人耳熟能详的选段,想让大家认同不容易。
这个扮演李奶奶的演员是个女中音,声音遒劲有力,很有韧劲儿,赢得大伙儿热烈掌声。
等到小铁梅一开口:
“听奶奶讲革命……”
那嗓子真是又脆、又清、又亮,让人心都跟着震颤。
一句还没唱完,大家就纷纷站起来喊:“好!”
苟自强猛地站起来:原来这个小铁梅是杨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