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他瘫倒,阮缚心可下了十成十,而他自己还贴心地又下了一遍。
他想着,如若阮景明学乖了,懂得何谓避让,不至于处处与自己对着干,这味药,自己吃了便吃了。
然而阮景明不愧是阮缚心的心肝好宝贝,与他一脉相承,一样的令人讨厌至极。
发觉到阮景明见他的眼神分明带着凶-狠,阮知微笑的越发开怀。
他恶意十足地伪装思考了一会儿,这才道:“放心,这味药,我吃了多年,不曾吃死过人。况且父亲大人那儿,不是有给你喂了不少缓解药效的汤汤水水吗?”
他年幼时,可不曾吃过什么缓解药效的汤汤水水。
病发时,他躺在床榻上,捏着床沿,想着明日的光景。
“你……你……故……意……”一句话,阮景明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上气接不了下气。
吓得一旁的仆役慌慌张张的扶着他,不管不顾地拉着人,硬是扯离了这院落。
什么妖精开大会,都比不上二少爷这的院落,不仅阴凉,还内有恶犬。
他们再不走,保不准里头的人会一时失心疯,把疯犬放出来,见人就咬。
见好就收,没人喜欢把小命悬在刀口上,等着见血封喉。
阮景明挣-扎着不肯走。
天空下了濛濛细雨,转瞬间,雨势加大。
雨水弄湿了他的眼睫,沉重的让他睁不开眼。
他刚要伸手去挡开拦着自己的仆役,没曾想刚一抬手,就碰上了撑伞而来的阮景辉。
“呦,这不是我的好大哥,怎么这么狼狈?”
微微抬起伞,阮景辉一脸心疼的搀扶起阮景明,神色意味不明地道:“爹爹见着了,不得心疼死,你们还不快扶着大少爷回去。”
一说起喜怒不定的阮缚心,一旁的仆役哪有不害怕的。
三两个人围着阮明辉身边,既劝又求的,终于把这个小祖宗给带走了。
回头瞥了眼至今伤到喉咙,不能完整发出声音的阮景明,阮明辉握着伞柄,嘲弄地摇了摇头。
他还以为这人能生出恶胆,会血-洗了阮知微的院落。
没想到他还是高抬他了。
没用的废物,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
他多给他眼神,都怕他看不懂。
举着伞,他走到廊檐下,抬头发现悬挂在屋檐下的鹦鹉,收起伞,抖了一伞的水花。
“二哥真是好雅致,连鹦鹉都养了两只。”他加大了声音地道。
原本坐在窗边观雨的阮知微,低头拨弄着茶盖,却见茶壶内的茶水已经快要见底了。
忽然一阵人声伴随着脚步声传来,他转头,蹙眉望向门槛处。
他这儿何时成了客栈?
这些人怎么都喜欢往他这儿赶?
是觉得他说话特别动听吗?
“你们这是唯恐没人替我收尸吗?”用得着去了一个,又来一个。
“不是听说二哥这,连个大夫都没请着?”阮景辉逗弄着笼中的鹦鹉,引得里头的鹦鹉一惊一乍的到处飞窜着。
他乐得很,扭头对着里头的阮知微道:“若是我能帮二哥请来大夫,不知二哥会如何谢我?”
“大恩不言谢,你若有心,自管去请。”眸光一抬,阮知微看清楚来人后,漫不经心地道:“你倒是好得很,还有心思来找我。”
“呵呵,好得不得了,不然怎么可能来见你?”那地方他跪过,如今阮知微也跪过,不愧是手足情深,他有的,阮知微也得受一受。
不然这一番辛苦,他说出去,哪会有人会信?
“那滋味如何?”抽筋拔骨不过如此,他以为自己在生父眼中,是犯了哪门子天条,这双手差点就要毁在当日的责罚中。
见他一脸若无其事,阮景辉看不惯阮知微落到这种田地,依旧能置身事外,仿佛受苦受难都是他人一样。
“他是想断了我的筋脉,让我再也握不住仕途的笔,可惜他又惧他人说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他心如豺豹。”阮知微说的轻松,仿佛方才握不住茶盏的人不是自己。
从他跟着阮景辉回到柳安州,怎会不清楚会有什么局面等着自己吗?
阮知微懒得斥责阮府仆役一日三餐送来的惫懒,更不曾开口为自己求情。
送与不送在于他们,吃不吃在于他,双方各不干涉,也挺好的。
“放心,我没有寻死的心,会好生的活着。”活着才有各种的可能,活着才能见到他们如何自掘坟墓。
阮知微看得明白,心里也清楚。阮缚心想用一些不入流的招数逼-他就范,甚至存心想要再毁了一次他。
不仅连大夫都不愿给他请来,连一些常药都给他停了,真真是想见他何时死。
“你的性子不是能忍这些的?怎么突然改-性了?”不把阮府拆的七零八碎,尸横遍野,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外之外。
阮景辉把伞放在墙角,又见阮知微穿得单薄,可精神头好的可以凭窗观雨。
实在想不通他哪来的精神头,怎么都不在意自己锁在屋子里,哪里都去不得。
“听说爹爹停了你的药,你为何还不急?”是他就片刻也忍不住,阮景辉自小看着阮知微压-在自己头上,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只是有时,他可怜他,可怜他越是出色,越是难以活下去。
“你不是明白自己再争下去,迟早会死,那你为何还要争?非得做阮景明的挡路石,让自己也不痛快?”
这个问题憋在他心里头许多年了,他一直很想当面问个清楚。
“我为挡路石,你以为你是什么?一块磨刀石?不,你不过是他眼中的蝼蚁。”阮知微刺人就喜欢刺人最痛的一点。
他不介意自己落得什么结局,最惨不过尸骨无存。
对他而言,没有埋入白家的祖坟里,落得什么死法都一样。
甚至还不如化为一坛子骨灰,撒一撒就随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