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蹭他身前抬头,对视他向我垂下的目光,摇了摇,声音有些弱地说:“……睡不着。”
“好。”他浅笑着转头,“康平,端水来。”
“得。”视线外的康平突然升到视线里跳起来,快步跑了出去。
他依旧抚摸着,只通过他身前的起伏感受他的呼吸,还有传递的安稳。
“……你唱的歌叫啥子啊?”
“《随风摇》。”
“莫得听过。”
凳子上的盆紧贴着床边,他接过康平拧干的布,慢慢擦我的脸,擦过每一个凹陷。
“都哭肿嘞。”他叹息,“这两日不能让你难受嘞,不然后日莫得法子见人了。”
模糊的白挡在眼前,我慢慢朝他看了看,“我想今天出去走走。”
他停了一下,拿开眼前的布,带一些无奈,摇头,“我实在不放心你的身子,再等三日,权当为了我,得吗?”
我脑袋沉了沉,缓缓说:“得。”
他连洗漱都想放下,我努力证明我没事,他给我梳完头才洗漱。
康平拿来一张凳子,朝我和他之间坐。
“姐姐的姊妹与姐姐同岁吗?”
首先冒出小秀的脸,我靠床停顿几秒,反应过来小苗的样子,点了点头,“是啊。”微微笑道:“她也叫我姐姐。”
康平动动眼珠,玩笑道:“莫不是也是耍赖耍得的吧?姐姐惯会耍赖。”
脑袋还有点昏,没心情和康平斗嘴,只陈述事实:“她一直叫姐,不像你怂。”
康平好像不高兴地皱眉,转眼间有点小委屈,“不叫不得,叫嘞还嘲讽我,全是姐姐的心思,姐姐好蛮。”
我笑了两声,语调活跃一点,“你可莫得说不叫啊。”往上蹭一下下滑的背,“认命吧,弟弟。”
康平像是被噎住了,过不久,仿佛要说啥子。他就轻笑着来到我身边,抚摸着我,转向康平:“全拾掇嘞,等等吃食再打嘴。”
吃完康平应该也没了和我打嘴的想法,收拾完,他大概看我心情不好,建议我和他出去喂鱼,康平也要一起。
我们三个不快地走到鱼缸边,他捧起我的左手,往里手掌放一些碎的馍,康平也抓起一小把,我们慢慢往水里撒。
几条金鱼绕在水里波光粼粼的鲤鱼间,一起奔向降下馍的水面,彼此绕行,彼此碰撞,搅得水面反射的日光此起彼伏。
“每日都喂着,眼下还像吃不饱的样子,他们在缸里这样累?”康平又抓一小把。
我想到我的从前,不自觉笑着,“在一个地方也会消耗体力,翻身打滚睡一宿,第二天早上也会饿呀。”
康平的手撒着,身子朝我侧过来,明朗地笑道:“姐姐很晓得它们哦?”
“不……”感觉手里的也撒没了,我想低头去抓,他好像懂我一样,抓一些放我手里。我对身边的他笑了笑,继续和康平说:“不是晓得它们,是晓得自个儿。”
康平的眼珠转着一瞥,貌似明白了我的话,透着清爽地笑道:“有师傅在嘞,姐姐在家不需做撒子,只管吃喝就得。”
沉默几秒,我浅浅笑,“当心养不起我。”
康平完全不担心:“师傅养姐姐两辈子都不成问题!”转身拍下手里的馍,朝我挺起胸脯,一脸自信地看我,“要是真不够使,等师傅老了还有我!我也能赚!”
可能不想打消少年的积极性,可能没心情拌嘴,我撑着笑点头,“好,那就靠你了。”
今天康平他们不到中午就走了,临走前念宁特意告诉他锅里有晌午的吃食,到时候热一热就得。他们走后,我坐在书桌后他那把椅子边的椅子上拿笔蘸墨,继续昨儿没完成的画。
虽然不熟练他教我的手法,但细看好像有点像花了。画完三片花瓣,我侧过头,下巴抵桌上,看他专注在本上写字。大概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微微侧目,对我柔和浅笑,“累了?要不要歇一歇?”
抬起头摇了摇,“不累。”歪头靠桌上,冲他浅笑,“看你很专心,想多看看。”
他换手拿笔,摸摸我的头,“撒子不妥要同我说,莫自个儿闷着。”
我沉默一下,感觉很累地垂眸,瞥他纯浅绿色的长衫。
“不是不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又不想你担心。”
“不叫我晓得我才担心。”他肚子上长衫的褶皱渐渐往里收着增多,我隐隐瞥到他移入我视线的下巴,慢慢看到他垂下的眼光,看清楚他的温柔,“想问便问,不必忍着。”
思考着直起身抬头,也见他在我之后和我平视。想好咋问,我先说:“我只是因为那个梦才想问你,莫得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