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为她太矮化自己,让我觉得她的话不对劲,我忍耐锐利的反驳,手拿糖罐转身坐小凳子上,侧靠灶台前,语调带一丝无奈,柔柔地说:“林芝,你真的特别好。”
她侧过头间,眼里像是露出疑惑,随即停下手上的工作,“小又,你说撒子嘞?”
没法挪屁股下的木凳,我只好挤压双手握在腿前的罐,前倾上身,仰头认真看她:“我说你特别好,会缝被子,会熬糖,还会关心我,做活也特别好。”专注地看她的眼睛,真诚地说:“你特别厉害!”
一天时间没办法发现一个人全部的优点,但如果按我在这个世界待的世界来看,她和……也如意差不多厉害,不用看低自己只能依靠别人生存。
她手捏着水瓢转身向我,弯腰的同时渐渐半蹲,低下头和我四目相对,好像没认同我的话,她被模糊面庞占据的眼神除了不解,还有我不懂的情绪。“咋说这?……你说的每家女子都晓得,有些还晓得更多嘞,你要学也学得会,莫由头拣出来说。”
她是觉得我羡慕她晓得的多吗?这样联想,我当即摇了摇头,“我不是想学!”在她显出疑惑的目光下,继续说:“我是想,你这么好,不用觉得自个儿依附别人才能活,你只要做好活,就可以赚很多钱呀。”
她看过我几秒后,伴着笑音露出淡淡的笑意,摸了摸我的脑袋,“咋能不靠旁人嘛?”放手落回自己膝上,“主子给不给钱,给多少钱,要看主子的念头,不是单我安生坐活就得的。”
温柔的余温转瞬散去,我把罐子放地上,握住她的手,眼光移她脸上,“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她露出一丝不解,我不停顿地说:“我是说,没必要依靠男人。你在外面打工可以赚钱,没必要在家靠男人为生。”
应该听懂了我的话,她的不解消散,眼睛往下垂了垂,接着启唇,“老板同我爹娘写的身契只有五年……”抬眼无奈地朝我一笑,“爹娘还是会叫我嫁人的。”
我看到了无奈背后的不愿意,握住她手的力气加大,“你要是不愿意嫁,和他说呀,他肯定愿意帮你。”
她好像和我挪得更近,被我抓住的手也在抓住我,脸上带着有点假的笑,“说服我爹娘要费好大的心思,我怕……”
她怕啥?怕太麻烦?我疑惑地等十几秒,她没跟我说。
“如果你不好意思麻烦他,我跟——”
“不得。”我说得很快,可她打断得同样快。问她我的疑惑,她专注看我,“不能叫你替我赔人情,我会想法子拖几年,老板和玉娘人都好,只要我安生做活,应当能叫我留下。”
念宁也说她照顾玉娘照顾得很好,他愿意把玉娘交给她照顾,那肯定信任她。
她确实不像需要我帮助的人,我没多想就点了点头,“好吧,我相信你。”
她的手脱离我的掌心,笑着摸上我的头,语气依旧柔和地说:“真乖。”下意识有点无语,但看她温柔的注视,听她说:“谢谢你为我琢磨,你也很厉害。”
眼下真有点不晓得该说啥,我低下头回避有些热情的目光,看见红糖罐,拿起来挖红糖放嘴边,“还好啦……”
木盆压着的棉花扁了很多,我想帮她把木盆拿下来,她转身按住我的手,“不要嘞。”握住我的小臂,推着我走,“你手杆儿莫得好全,盆太重,做不得。”不知不觉间已经转身到床边,她摁我在接近床尾的地方坐下,低头和我说:“想你一起做活便叫你嘞,你歇歇。”
感觉到的力度让我咽回拒绝的话,我转而低了低头,“好吧,那我看你忙。”
“恩。”她浅浅点头,随后握住我小臂的手拍了拍我。
去到床前中央的位置拿起外边的木盆,放好后再拿里面的两个。她从我身边走过时冲我浅笑,“我去拿针线来。”
她去到我第一次进屋时看到放针线的地方。
她转回身,我远看她手里拿着线团,等她再次经过我身边,我看她左手食指套了一个宽大的铁圈,指间捻一根针。她把针插枕头上,接着开始理线。
铁圈看上去有点眼熟,随着她走近的步伐,我观察相似又不同的款式,“这是缝东西戴的?”
“是嘞。”她走到床边,侧过头,“戴顶针不易坏手指,若是被子沾血便不妥嘞。”
她说的原因和我想的截然相反,可能我没那么无私,关心啥被子,比较婉转地说:“沾血不重要,不要受伤才重要。”
“你安心,我不能受伤。”她手一边动作,微微笑看我,“你不是要帮老板作吗?等等我缝时你仔细瞧瞧。”
她淡定的神情仿佛没受伤的担忧,细想也是,干活的老手应该有把握。
想法从没发生的事上移开,不自觉下沉的眼皮向上睁开,我捏着手里的糖罐朝床里侧过身,笑着点头,“好啊!我用心看!”
没多长时间,她理好了线,拿来插枕头上的针,舌头舔了一下线头,接着把线头和针孔对了几下,把线穿过细孔。
“穿线撒子不必我细说”她跪在薄被上,上身朝前俯,侧目朝我看,“我好生教你咋缝。”
赶走萌生的困倦,我兴致勃勃答应,低头领略缝被的技术,可看见的多数是重复性很高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