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他虽然站柜前,但没完全挡大概两三人宽的衣柜,我从他没挡住的胳膊下两边,看里面挂几件颜色相似的长衫,浅绿色稍微带着花纹,衣摆齐平地垂下。
“你呀……”他离开柜门的手朝下伸进柜里,“不必和我客套。”
我顺他手看左侧他前边露出的一点点竹篮,他胳膊上移,也带起了露出的边角。
转过身,手上已提了竹篮,门也没关地走过来。
将放到我前侧,他坐到竹篮另一边,把里面的八音盒拿了出来。
“你莫得再听过里头的曲子吗?”见他拿起包手绢的八音盒,我视线没在书上停,跟他手移到他腿上,他把八音盒放腿上,解打的结,“模样像莫得开过。”
看他把解开的结打开,我摇头,“没有。”眼光对着他掀开手绢,露出的精致长形木盒,“没有时间听,也不想她们晓得。”
有些虚焦的眼睛似乎露出笑,我也真笑出了声。
说不定真因为对私有物的占有,才保住了我朋友给我的东西。
“不想他们晓得?”他左手大拇指轻压八音盒边上,我发现他没有动作,下意识把目光上移,好像看见他眼里流露的不解,““他们”是食馆的人?”
“小秀和她妈。”刚说完,我不自觉想起那个禽兽那天下的命令。
眼睛朝他看,想问问他小秀咋样,可又不想听到残忍的回答。
他眼里似乎带着心疼,八音盒边上的手朝我伸过来,伴随轻轻的叹息,温柔地说:“那便不叫她们晓得。”横到我眼边的手掌移出我的视线,贴近我的脑袋,轻轻摸着,“做你高兴的就得。”
面对他嘴唇弯起的弧度,我下意识也弯起了唇,“嗯。”
他眼含笑意低下头,摸我头的手移回八音盒上,“这曲虽莫得现拉的好听”打开八音盒,将里面躺倒的小人立起来,“但也好听个新鲜。”那边的右手好像拨动八音盒边的开关,我微微看见上面转来的目光,抬头看他笑得温柔,结合响起的、优雅梦幻的音乐,他语气也好像有跃动,轻柔得像哄人,“咱边听边瞧。”
他把腿上的八音盒挪离我更近的位置,手移站盒子上的木头少女身后,指推动少女的裙摆,把少女转向我后,将手伸进伸竹篮里面,手指碰上那本书,拿了起来。
“《海国妙喻》……”他低下的眼光瞬移向我,“你想学书吗?”
他的神情好像我如果说想学,他就会让我学,可我现在啥也不想干。
“我好累,不想学。”说完,我目光滑到书上,“那时候好奇……就问张宴生借来了。”
单方面的中意本身就不会有过程,等我养好身体就要想办法回家,和柳如青不会有啥来往的可能,这本书等回家前得还给张宴生。
“那服过药便睡一个时辰。”眼前的虚影随我视线集中而清晰,他右手从后翻开一页,“写得蛮有趣。”看着我,“今晚我讲给你听。”
“睡前故事吗?”我的童年没听过任何人给我讲故事,刚要进入从前的回忆,他的声音将我抽离脑海里的画面,“好,等你睡前,我便讲给你听。”
他的眼神感觉很有耐心,说话时的语气好认真,好像我说啥,他都不会拒绝我。
心里不想拒绝他对我的好,可虽然知道他不会怪我的隐瞒,但我还是心里很闷,克制自己语调的起伏,尽量正常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已经是大人了,听啥睡前故事?”
逐渐低下的目光还没离开他的脸,雾化的双眼依稀看见嘴角缓慢下降,没有闯进我脑子里他不高兴的话语,他低柔的语气蕴浅笑说:“脸小,眸子小,鼻子,嘴都小,哪里大嘞?”好像朝我侧倾,连书从腿上掉下来也没管,腿上拿书的手凑近我眼前,“再说嘞,眼下你还病着”虚化的手指将我眼前覆盖,轻抹过去,“张大夫也说多些事好,夜里能睡安稳些。”
他眼里还有着心疼,笑容好像安慰我,我忽然明白他为啥要讲故事了。
湿热的泪止不住往下流,我忍着控制不住的哭声,闭上眼,“我晓得了……我我听你讲……”最终还是没有收住,我哭得停不下来,直到柔软的布料贴我的脸,哭声才被挡住一点。
“莫哭,莫哭。”他抚摸我脑后,“哭坏眸子,瞧不清花嘞。”好像吓人的语气蕴不吓人的温柔,声音仿佛从头顶流进我的脑子里,空空的却不虚,“石缸里我预备再添两条鱼,你若哭坏眸子,看不清可不准闹哦。”
音乐让他的语气增添一种轻快的感觉,我听着他的话语,感觉我脑后的头发被顺下去,那只手也随之摸到我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吸了吸鼻子,逐渐脱离他的怀抱,“不哭了。”
他的手擦过我两边胳膊外侧,收向身前,移到我的眼睛边,“乖。”接近我的气息飘向额头,他手指抹我酸痛的眼睛,“明目消肿的药看来要多服些日子,我明儿个请张大夫多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