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在哪里?可还痛吗?”他的神情夹杂了太多关心,微蹙的眉让他看上去有点不悦,这种不悦让我感觉更像关心而乱。
他的话使我的心暖暖的,我向着他抬起了头。
这时康平从桌对面走来,手拿对面的那把圆凳,到方老板身边,他把凳子放到方老板身后,“师傅,坐下说吧。”
他侧目看后侧,轻轻点头说:“恩。”
搭在桌边的手向下按着,胳膊逐渐伸直,直到站直身体。
他坐凳子上后,康平前倾上身,低歪着脑袋看方老板,说:“师傅,我拿药箱来?”
“恩。”他点头,说:“斗柜里的药也带来。”
“晓得!”
“不用了。”他的好让我亏心更深,我不好意思地拒绝他,“张大夫替我开药了,不用拿药给我了。”
他刚张了嘴,康平就很强烈地说:“不碍!许大姐,你不晓得,我师傅的药都是好药,消痛可好嘞!上回练功夫伤了脚跟子,抹那药不过半个时辰便不痛了。”又低头看他师傅,嘴快地说:“我去拿药来。”
方老板轻轻垂眼,然后他应声转身跑走。
他出门之后,我还在看着方老板。
“我不一定能帮你找到妹妹。”我的语调听着好像很悲伤,也很认真。
我暂时不敢有朋友的坦诚,也不一定能帮他找到妹妹,他对我的好真的让我很愧疚。
“……”他眼睫微垂,顿了顿,将嘴角轻弯,更加温柔地说:“尽力就好。天大地大,小乔身在何处莫人晓得,寻不到也怪不得你。”
低头看见腰间挂着的深红色的布袋,我更加沉默了。
他真的把我当成朋友。
他对我很好,是因为我是他朋友。
朋友是相互的,我又能给他什么?
我连说出姓名都做不到……
想到这,我不禁小声说:“我不值得你对我好。”
一秒,两秒……他好久没有出声。
“咋不值得?小许,你瞧——”从喉咙里跑出来的温柔透彻的声音,引我抬起了脑袋。他看我抬起了头,身子缓缓往外转,伸手指向门外,“你可有留意过那树?”
我随着他手指看向门外,在这只能看到半边的树,树叶是往下垂的。
“注意到了,树旁边还有两块石头。”
他没有转过头看我,“三年前我经过一道巷,一些人正围着这老树,手拿握斧头要砍,我瞧它长得茂盛,便和他们商量,把树移栽回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头转向我,“一个婆婆劝我,挖树,找劳力搬树的银子足够买个小的好生栽培,它不值我劳费心力。”
那个树我虽没有仔细观察,可看上和别的树也没什么差别,费心费力搬运是挺不值的。
“婆婆说得没错啊。”
他莞尔一笑,语气舒缓地说:“那时我不过觉着那里应当有一树,也好叫我娘夏暑出来乘凉,它开得茂盛,应当合适。”
“哦,所以你没空等树长大。”看他像是默认,我想了一会,说:“那它没有不值得啊。”
他将目光转向外面,眼神柔和地问,“我娘在过廊仍可以避热,不耽搁在外活动,你说值得?”
我疑惑地“欸?”了声。
他转回目光,不等我问,脸上多了几分淡淡的笑,说:“树栽到院里,我娘瞧了也说不该使莫得用的钱,可到了入夏,娘便喜上了这树。”
我正好奇原因,他却不说了,一副不急的样子看着我,仿佛连眼尾的笑意都等着我问他。
“为啥呀?”我看见门外的树,连影子都没有动。看没动的影子,突然灵机一动,露出自信明显的笑容,“我知道了!肯定是夏天太热了,所以你娘喜欢在树下待着!”
“错了。”他没有继续留悬念,眼含开心的浅笑,“到初夏,一日康平找了个由头耍赖,跑树底下耍他的小人,忽瞧树的枝开出了粉白的小花。”
“开花?!”下意识将右手抬上桌,不小心伤到的地方碰到桌边,我皱了下眉头,手撑在桌上站起来,横走了两步,去到门外。
“是啊。他一惊一乍地乱吼大叫,把我们几人都吵出门。”我的身后忽然有了走路的声音。随着渐渐走近的脚步,他语速匀称的说话声也同时在和我接近,“我娘瞧后也觉惊喜,时常出来瞧瞧,不时还会在树下歇歇。”
我走出屋里,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我半闭着眼转身看向屋里,他刚好止步。
“那它现在不开花吗?”我从中断的栏杆走下台阶,站在走廊后的栏杆下,手遮在头上,半闭着眼抬头问他。
他抬脚稳步前行,走出了房间,“入夏才会开花。”
太专注让我站姿过分自由,不小心又扯到膝盖上的皮,为了隐藏失去管理的表情,我手抓紧握在身前,低头咬牙缓了几秒。
“哦。”失望地忍住膝盖的疼,我转身看向那棵树,望着它被阳光照得黄灿灿的树叶,略带遗憾地转过身问他:“如果它不会开花,那是不是就不值得了?”
他走步伐轻盈地走下台阶,被阳光照到的脸亲切而又平静。
“你啊,我要说的不是它能否开花,是该如何看它。”可能看出我的想法,他轻转过身侧向我,含着淡淡的浅笑,往前走了几步,“对我娘而言,它值不值许在那粉白的花,可我那时不晓得它能开花,我带它回来只因它是茂盛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