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已过,靠近除夕的年味愈来愈浓。
今年是施停月回家的第一个年,施敬父子格外重视,一改往年的素朴,吩咐老杨将施家小院里里外外打扫地一尘不染,买了许多红色喜庆的灯笼挂在大门口和廊下,爆竹和屠苏酒亦是准备了不少,更不必说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和衣衫,全置办了京城最时新的。
除了施敬操持的,宫里也派人送了年礼来,珠宝玉翠不在话下,最难得的是皇后娘娘竟然亲手为施停月缝制了一件湘妃色襦袄,上头用金线缀着名贵至极的姚黄牡丹,花瓣层叠,光彩照人。
时人爱牡丹,尊其为花中之最,后被皇室所专用,成为皇后独享的盛花。
皇后将牡丹绣在襦袄之上,其用意再明显不过,昭示着将来施停月会同她一样,坐上凤位,母仪天下。
鹿竹见到绚烂的牡丹图样依旧神色如常,目光微微掠过,随后只按照施停月吩咐默默地收捡着宫里送来的宝贝,而云黛迅速被牡丹迷花了眼,小心翼翼地捧起襦袄,端详上面大团大团的金色牡丹,惊呼不已:“姑娘,这可是皇后才能穿在身上的,娘娘待您当真是如珍似宝。”
施停月知道牡丹的寓意,也清楚宫里那位的用意。
不过如此招摇的衣衫,她不能拿出来,更不可穿戴出来示人。
她嫩白的脸上浮过一丝笑意,便指着襦袄同鹿竹说道:“将这件也收起来吧。”
鹿竹得令:“是。”纤悉不苟地将襦袄铺平,叠好,轻手轻脚送入衣柜中。
云黛却还在叹息一声:“可惜这么好的衣服,姑娘却不能穿。”
施停月懒懒地依靠在塌上,手里捧着小火炉,并不在意:“世上的好东西多着呢,总不能样样我都能用吧。这牡丹襦袄是皇后娘娘的心意,可我却不能不识规矩,若逾矩穿了出去,不但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更可能连累伯父遭人弹劾,何必呢。”
云黛:“可在娘娘心里您已经是东宫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之位也是您的……”
“嘘……”,施停月吓得从靠背上做起来,向云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些话不许乱说。”
她悠悠地站起来,在屋内踱步,声音平静语气却很严肃:“我与殿下的婚事尚且多磨,不晓得多少人等着使绊子,你说这样的话,会平白给我们招来祸端。不可再有下次。”
云黛听出她的不悦,被唬得小脸苍白,立时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以后再也不胡说……”
这云黛吃亏就在嘴上,鹿竹曾明里暗里劝解过多次,总不肯长记性。
无奈二人都是从宫里来的,同荣同损,何况云黛要是被罚了,也是辱没皇后娘娘的面子,因此鹿竹只好一同跪下去求情:“姑娘,云黛快人快语您是知道的,她是无心之过,求姑娘饶恕。”
施停月不是那等刻薄下人者,因此并未怪罪:“都起来吧。”
“你二人也算我的心腹,一言一行都会被有心者瞧了去。你们在宫里的时间长,比我更懂其中的利害关系。今日就算了,往后要多替我想想,多替殿下想想,三思而后行。”
“是,奴婢多谢姑娘。”
从这日起,云黛受了惊吓,便收了性子,话语比往常少,将谨小慎微刻在骨子里,端出一副和鹿竹一样的清淡姿态。
京城的年味比云横山浓上百倍,施停月会趁着雪停的间隙外出逛逛。
除夕前一日,她欲前往苏家,一来正式拜谢苏沁对兄长的救命之恩,二来打听打听苏广儒劝贺兰辞收徒的消息。最近几天她在书房待的发腻,却不见苏沁的踪影,估计是年根下,要操持苏府大小事务,一时脱不开身。
既然苏沁来不了,她就亲自去瞧瞧。本来打算要拉上兄长一起,奈何药馆近来买药者太多,店里一时顾不过来,兄长天微亮就去忙活了,她连面都没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