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惊一乍的,让主考官终于忍无可忍,盯着那个漏刻最后计时,才大手一挥让小官去收卷上来。
卷子收了,罗财财不知从哪掏出两个大肉包子:“老师,怎么没见你带干粮?”
“财财,我睡了多久?”温舒苒觉得脑壳疼。
“两个时辰吧。”罗财财嚼着肉包子。
“?”
六小时考制?
是人吗。
温舒苒彻底精神了,打量四周,“怎么大家还在这待着,这不算考完了吗?”
罗财财咀嚼包子皮的动作一滞,终于发觉老师好像有点常识欠缺,于是兴奋地给她科普起来。
第一场,也即他们刚考过的一场,最为关键,通过者才可参加后续场次的复试。复试大致持续五日,内容包含诗赋、经义、策论等,考生自行选择是否参与,一般来说考得越多,证明这个考生越优秀。每场考试通常持续三个时辰,考生需自备饮食,全程在号舍内完成答题,期间不得离开考场。
罗财财告诉她,这里的人水平不高,无论第一场的成绩如何,只要能过,都会选择尽量留下来参加尽可能多的考试,这样最终上榜的概率也会大些。
他给还处在巨大打击中的温舒苒塞了个大肉包子,找回了点自信:“老师,你尝尝我姐的手艺!我爹盯得紧,今早她好不容易才送进来。”
温舒苒饥肠辘辘,自然不跟他客气,接过咬了一口,感觉灰暗的世界又充满希望的光明了。
罗家不愧是肉铺界的百年老字号,这皮薄馅大,叫人吃得很是过瘾。
就是这考制……
委实有点折磨人。
看着周围考生吃罢都躺地上准备休憩,有脱鞋除袜的,甚至还有人嫌房内人多太热,大喇喇地将上衣扒了,本来还算温度宜人的号舍内空中汗味酸味弥漫,温舒苒闭了闭眼,觉得自己颇有些受虐体质。
没事的,区区五日,考吧,看谁考得过谁。
她要誓死捍卫二十一世纪诸位考生身经百战的伟大名誉。
*
第一场考完,小官忙忙碌碌地将答卷整理糊名。主考官点着灯,当夜就要将成绩批出来。
月色微暗,室内多点了蜡烛。夜静轻风,云层悠然飘着,江面渔火点点,倒是映亮半边长夜。
如此良辰美景,主考官却很是愤懑,连手中的毛笔劈了叉都没发觉。
“本官好歹也是七品出身,连个正经的知县捞不着也就算了,在这浦头白混了三年五载!”
小官乃当地八品儒学署教谕,此刻擦了擦汗:“大人,您今日这般失态,有损威严呐——”
“威严?我呸,你瞧瞧外面那群混子!”考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架势,“落菱浦这样不成气候,一年到头能出几个童生?苏州府离我们不过数十里,那秀才跟水里的草鱼似的不要钱!”
话里话外是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砸在浦头上了,尤其还被今日的温殊公然气得不行。
还有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考试的,显然是给他们找事。
教谕不敢接话,只暗暗翻了个白眼。
官府又不给他们儒学署批钱,净想着捞油水了,哪来的经费办教育,也就这考官每年雷打不动过来还能骂一遭。
考官骂够了,也只得继续批卷子。
教谕在一旁潜心伺候,并学会了通过观察考官面上的表情判断这张卷子的结局。
没过的放一摞,勉强能过的放另一摞。
直到翻到底下,考官面上的表情终于显露出了与无语凝噎或是一脸恶心截然不同的神色。
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