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翻了翻,意外地发现大多报告都来自行动组。他几乎立刻皱眉,打开其中一份汇报,看见一行只是被简单述说的起因。
[追踪过程里与组织成员路线重叠,产生冲突。]
“……”降谷零说,“你们上当了。”
我也上当了,他想。原来从“赤崎雅人”这个名字开始就是陷阱。
柏兰德引诱波本去找“椎名光希”,这样他才会相信这份由他自己亲手挖掘出的真相。这份真实波及性命,所以降谷零为此将“波本”和“柏兰德”同时摆上了天平两侧。
可在他失踪、朗姆获得来自波本的虚假情报后,椎名光希却没有利用这份情报洗白自己,反而借此将公安和组织一同带入陷阱。
他的目的并不是我,而是在我身后的公安。降谷零想。
他在心底无声询问,对着那个被层层浓雾笼罩的红发男人:你想利用我们做什么?
他获得的唯有沉默。
音乐骤然响起,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风见裕也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按下接通键,一边听一边回复几句不含情绪的应和。然后他挂掉电话,迅速转向坐在电脑后的、面色有些疲惫的金发男人。
“警视厅那边传来消息——”风见裕也说,“暴力团对策课二队的清水队长,在千代田区樱门田附近发现了椎名光希的尸体。”
降谷零骤然起身!
他以这个站姿“凝固”了十几秒,然后用风见裕也熟悉的沉稳语调下达命令:“带上赤崎雅人,我们立刻去现场。”
“是!”
太古怪了。椎名光希怎么可能会死?
明明一切都按照他的设计发展,一切都是他主动选择的结果,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难道他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暴露身份主动求死?
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真相了的降谷零,在清晨时分带着一群下属和不情不愿的赤崎雅人,站在了目的所在的花园里。
这处花园显然被精心打理。清透露水凝在娇嫩的花瓣上,晨曦微光里展现着勃勃生机。柔软的色调搭配清脆的绿,自然的香气伴随着水声溢散。
金发的警官向前走了几步,审视那具躺在水中的尸体。
他和柏兰德不比陌生人熟悉,和椎名光希也只是看过档案的关系。但这一刻他看见那张惨淡的面容,某种庞大的情绪沉默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兔死狐悲。”赤崎雅人说。
降谷零转头看他。
这是侦探沉默许久后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嗓音还有些喑哑,凝视那具尸体的眼神却并不悲伤。不知为何,降谷零觉得这句肯定口吻的陈述,似乎更多是对他自己说的。
赤崎雅人将视线从尸体的身上偏离。
以侦探的记忆,不需要视力的维持,他亦能将眼前一幕在脑中完美复现。
男人侧着身,面庞被发丝遮掩,那是枯萎的、失去了生命的红。尸体四周弥漫开的血被喷泉稀释,又暴露在外了太长时间,那是干涸的、饱和度失调的粉。
红色从他的身上消失,他的衣服漆黑、裸露的皮肤惨白,黑白成为了名为“椎名光希”的尸体上最为鲜艳的东西。
仿佛当他死后,连色彩也要从身上褪去。
“两处子弹贯穿伤,胸骨骨折,表面多处不致命弧形裂伤,失血症状明显……完全不遮掩其他异常,只把最后的凶器抛出来,好让我们判定为意外吗?”进行检查的法医站起来,冷笑一声,“凶手可真是‘低调’。”
“……死因是?”
法医回应上司:“溺液进入呼吸道引发的机械性窒息。”
他看了眼自己的检查对象,没说出令他疑惑的另一点——人体会本能地攫取氧气,他没在死者身上发现影响行动的新鲜伤痕(骨折与贯穿孔明显是旧创),也没发现影响意志的药物反应。理论上对方不该这么普普通通地死在这里,甚至面容平静似乎毫无痛苦。
他在自己的思绪里沉浸了片刻,然后才想起来身处何处,扭头看向上司等待后续的问询。
降谷零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感受到巨大的荒谬,甚至因此情不自禁地扯出了个笑。金发的警官站了很久,然后蹲下,触碰那具冰冷的尸体试图捕捉沉默的心跳。
赤崎雅人冷淡地看着这一幕:“那是他自己选择的……”
“——你胡说什么!”
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穿着警服的青年双目猩红,满脸愤怒就要冲上来,却在下一刻被身边的同事按住了。
出手的是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警官,长着一张清秀得有些弱气的脸,声音却是与外貌不符的冰冷。他几乎严厉道:“冷静点。”
青年并不听从。他挣扎着、将这愤怒对准了队友:“队长!你怎么能——”
清水葵沉默地凝视他,然后转头对赤崎雅人点头,“很抱歉,田野的情绪有点激动。还请您谅解,他才是尸体的第一发现者,也是他过去的……”
他的喉咙不易察觉地哽了一下,好像突然找不到词汇,眼中露出一丝空洞的茫然。
“……我们是他过去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