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斜睨着女妖精不伦不类的打扮,生出几分同情来——看得出,她这日子过得挺不容易。云端不由想起当日上船时,女妖精与押船长老争辩的情形,不由微微一笑。
女妖精见她笑了,也跟着一笑,双手抱膝蹲了下来,“我还没正经谢过你呢!谢谢哈!”
“你方才已经谢过了——你这忘性也太大了罢?”
女妖精摇摇头,“不是为刚才,是为你——送我一包饼。你不记得啦?秘境中——我晓得,那饼是你故意放在那儿的,对不对?”
云端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顿了顿,问道:“你的同伴呢?我记得当日同你一道上船的还有一位罢?”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女妖精便是一脸晦气,“那死鬼——呸!见有人来砸场子,他竟独个儿溜了!死没良心的,看我再见他时怎么收拾他?”
“日后你怎么办?继续做神婆骗人?”
“这是什么话哟?”女妖精翻了个极妩媚的白眼,“我那是骗人么?我又不是神仙,有一点点不准,也在情理之中嘛!再说了,要是事事都能算得那么准,我还用得着这般辛苦?早就发大财啦!”说着说着,她不禁抱怨道:“都是骗子!骗我说东土大陆人傻钱多,遍地黄金,就连河里流淌的都是银水,小孩子拿珍珠宝石打弹子玩儿……呸!骗得人家背井离乡大老远来这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出门还得遮头蒙脸见不得人……呜呜呜……”骂着骂着,不知哪里触动了她的心肠,竟抱着头呜呜哭了起来。
这是真正伤心的哭泣——云端听得出,与先前女妖精的呜呜假哭截然不同。她抬手轻轻压了压对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初我去西陆,也是听说西陆人傻钱多,遍地黄金来着……”
女妖精紧紧捏着手中的荷包,神情忸怩:“那个啥……多不好意思呀!那我就收下啦?”话音未落,荷包已被她揣进怀里。
“钱不多,也就够你吃几顿饱饭而已。省着点儿花啊!还有,尽量别骗人——尤其别骗穷人!”云端拍拍屁股站起来,“现下,你安全了,我也该走了。”
“这就走啊?不再唠唠啦?”女妖精面露不舍。
云端指了指她的腹部,笑道:“别忍啦,赶紧先去吃顿饱饭罢——你肚子打雷,三里外都听得到!”
“喂!”突然身后一声大叫,惊得女妖精险没把手中的大鸡腿丢出去。她回头一看,没好气地骂道:“你个死鬼,跑哪里去了?自个儿溜得倒是快,撇下老娘好悬没被逮了去!”气急处,也不顾手中油汪汪的鸡腿,砰砰砰就往对方头上砸。
同样蒙头打扮的男妖精身形一矮,躲过鸡腿,哧溜一下窜到桌边,双手用力掰下半只肥鸡就往嘴里塞。许是很久没有吃过鸡了,他口中啧啧嗞声,时不时从牙缝里抽出细细的鸡骨,还不忘吮干净肉丝。
直至半只肥鸡下肚,男妖精方长长吁出一口气,抬眸正眼望向一直盯着他的同伴:“你发财了?还是不想过日子了?”
女妖精双手叉腰怒道:“怎不见你问问我如何逃脱?死鬼你还有没有良心?”
男妖精腆着脸笑道:“你素来聪明伶俐,怎会逃不脱?倒是我又笨又丑,万一给抓住了,人家看我不顺眼,打死我怎么办?你就不一样了,生得这么美,就算被抓住,也会给你迷得神魂颠倒……”
这一串话信口说来,顺畅无比,可见是他说惯了的。偏生女妖精就吃这一套,听到“神魂颠倒”时,已是眉开眼笑,嘴角几要咧到耳根上去。
男妖精一把扯开荷包,瞅了瞅,不屑道:“才给这点儿?哪里够用?”他亮出尖利的指甲,塞进口中细细剔牙,“我记得那女人——当日她并没有从秘境中出来。都说进了那幅画的人,死了不少。她既然能活着出来,且又完好无损地返回东土大陆,可见是个有本事的——”忽然,他坐直身体,直愣愣地盯着同伴,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说不定,她发了大财诶!”
“屁话!”女妖精飞他一记白眼,“发大财还能那副打扮?我看她穿的也不比我好多少,不过干净些罢了!”
“笨!”男妖精恨铁不成钢地抬手去戳同伴,“东土人有句老话,叫‘财不露白’。我告诉你,越是有钱人,越爱装穷酸。你看那女人是不是气色忒好?”
女妖精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看,这就是证据!”男妖精得意地翘起下巴,“你想想看——一个女人,从凶险的秘境中出来,又不曾搭上云轮,如何跋涉千万里安然返回东土?且,与我们正经搭乘云轮返回的,只晚了四个月。只有一种可能——她一定得了宝贝!而且是大宝贝!”他越说越兴奋,一只脚甚至踩上桌面,“只有了不得的大宝贝,才有这等神通!”
他不由舔了舔嘴角,垂涎不已:“这女人运道可真不错!咱们可不能白白认识她一回!”
就在云端毫无觉察之际,有关她的一则流言,如河底的暗流,渐渐流传开。单消息开价不高,一百文而已。贵的是细节——什么宝物?得到宝物的人是谁?怎样才能找到他(她)?……每一个细节,都各有标价,从五两银子到百两不等。
不得不承认,西陆的妖精真是天生的生意胚子,十个云端捆在一起都远不如那男妖精。他深谙生意之道,放出的消息里几分真几分假,拿捏得精准巧妙,令每一个来买消息的主顾都以为自己出大价钱得到的是独家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