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余氏再狠心一些、冷酷一些,向太后建言,关她个一年半载的,姚氏甚至没有资格出席婷姐儿的婚礼!到时候,殷家又会以什么借口来解释她的缺席呢?身染沉疴吗?
或许该因为此事谢谢余氏?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被姚氏狠狠地一摇头,甩得远远的。她才不感谢余氏!将她害成这样,将她的娉姐儿害成这样之后,略略减轻责罚,就能换取她的感激了吗?绝无可能!
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尽快给娉姐儿找一门更好的亲事才是。
婷姐儿就像一只不听话的风筝,从前低眉顺眼,只是因为线轴还握在自己手中,如今她攀上高枝,千里东风一梦遥,早就脱离掌控了。
姚氏咬了咬牙,心道:这个女儿,就当自己没生过!虽然婷姐儿不贴心,但她还有娉姐儿和好哥儿。她忽然想起小产时娉姐儿劝她的话来:握在手里的,才是最重要的。留不住的且随他去。替娉姐儿相看,好生督促好哥儿读书争取考过院试,这才是她现在要操心的事。
转眼到了七月初二,甘家十分重视这门亲事,早早地过来亲迎。陪甘二郎前来接亲的正是他的嫡亲兄长甘霖。甘霖的文采相当不错,随着催妆盒子送进来的催妆诗,写得妙趣横生却又不失礼节。余氏想起媒人的说辞,心道,甘大郎的学问已经这样好了,听说这二郎的才华还更高妙,将来入仕之后,婷姐儿身上的诰命想必也是稳稳的。
婷姐儿正在长天阁里梳妆,由着巧手的婆子替她开了脸,敷上厚厚的脂粉。新娘子的妆容都格外厚重,喜庆之余,其实有些死板,那些相貌清秀的小娘子,其实是压不住这样的大妆的。可婷姐儿生得艳丽,这样的妆容半点没有掩盖她容貌的姣好之处,反倒更添光彩。梳妆的喜娘替她描了眉毛,又点了口脂,笑眯眯地称赞了几句,将一个宝瓶塞到她怀中,就替她盖上了盖头。
婷姐儿的视线便被一层一层的深红浅红给蒙住了。眼前的光影骤然变得朦胧,连带着闺房里前来观礼的亲戚们的说笑声、脚步声,都显得遥远而又失真。
有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又紧了紧,似乎是担心她紧张,特意给她打气的。
婷姐儿垂下眼睛,通过那人手腕上的镯子,认出正是桃姐儿。桃姐儿是她的亲堂姐,又已为人妇,肯定是有份吃喜酒的。有她陪伴,婷姐儿确实觉得安心不少。又听见桃姐儿边上传来谢握瑜的说话声,正同她说着自己随了什么礼给她添妆,又小声交待她见婆家人的注意事项。
婷姐儿一一笑着应下了,可心中总有几分若有似无的惆怅。趁着喜娘到前头去看新郎到了何处,她悄悄揭开盖头一角,朝门口的方向望了望。却只看见娟姐儿穿了一身银红的新衣裳,又是好奇又是羡慕地站在门口张望。
以她庶女的身份,姚氏想必是不让她进新房的。便是姚氏没有不许,以万姨娘的谨慎,也会叮嘱女儿,不让她触了霉头。
婷姐儿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睫毛微微一颤,很快就松了手,任由盖头垂下,掩盖了她的表情。
倒是梅雨与她朝夕相处,已经能够体察她的心意,在她耳边低声宽慰道:“二姑娘预备了一支蓝宝石云纹六菱长簪,并一副白玉嵌猫眼石的双结如意钗给您添妆,却特意吩咐了奴婢,不必说给您知道……二姑娘面冷心热,心里是顾念姐妹之情的,或许是一时抹不开面子,才不到这里来给您送嫁。”
娉姐儿爱红,首饰不是红宝石、玛瑙、珊瑚珠这样的艳色,就是金的银的玉的,也难为她寻访了婷姐儿所喜爱的蓝宝石和猫眼石出来。
婷姐儿闻言,面上不见喜色,不过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就向梅雨吩咐起了敬茶当日见面礼的事情,梅雨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讨好主子,还是反而勾起主子心中的厌恶,颇有几分惶恐。她和谷雨是婷姐儿的陪嫁大丫鬟,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她十分珍惜眼前的处境,服侍起婷姐儿来也格外上心。
听了梅雨的话后,婷姐儿的心却不再在云雾中飘飘悠悠,而是落到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