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李芬,娉姐儿也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可不是么,正是因为她口无遮拦,才闹得宝庆公主大失颜面,连带着熙惠太子妃也十分难堪,倒是连累了嫡母嫡姐,全家人都要替她赔不是。”
她说得兴起,又拿姚家的亲眷举例子:“再看外祖家的两个舅舅,到底是大舅舅与娘一母同胞,是个读书种子,二舅舅隔了肚皮的,就只能打理家中的产业。连带着二舅舅的两个孩子,虽也是嫡出,却及不上嫡房的端庄大方,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讨好的意味。”
身为金尊玉贵的嫡女,哪里知道庶出子女的尴尬和为难呢。两个小娘子谈论了一番,话里话外都是不自觉的优越感,连婷姐儿这个鲜少论道他人是非的谨慎人,也流露出了淡淡的不屑与鄙夷。
眼看这一个话题将要收束,娉姐儿想起先前捕风捉影的一点事,忍不住向妹妹笑道:“上回到娘那里去,与一个眼生的婶子擦肩,走到上房赶巧听见娘与艾妈妈说话,听到了零星几句,好似那个眼生的婶子是官媒人……”
到底是娉婷少女,再怎么天真烂漫,谈到自己的婚事,面上还是不由飞起了霞色,说话也忸怩起来,“说是……说是来替某家提亲,具体是谁家也没听清,好似是一二品人家,提的却是个庶子,娘想也不想就回绝了,还与艾妈妈论道,说是家里爵位再高,权势再大,只要不是嫡子,想也别想把我们姊妹两个说进门。我听见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呢。”
婷姐儿倒是未曾听说,闻言便奇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姐姐说起?”娉姐儿犹豫了片刻,面露赧色:“也就是今岁——如今该说去岁了,仲春时节,有一回我把先生气着了,娘单独叫我过去说话……”因为不是什么体面事,婷姐儿便没有同去,娉姐儿也没兴致详谈一路的见闻。
婷姐儿心领神会,也不多追问,只就事论事道:“娘亲这个主意正,嫁给庶子,头上就有两重婆婆,若只伺候正经婆婆呢,丈夫心里不舒服;若侍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既跌份子,也让婆母不高兴;在妯娌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以娉姐儿与婷姐儿的身份,嫁给低门庶子是不可能的,若嫁到高门,一则有悖于殷家不与权力中心结亲的原则,二则高门规矩大,再嫁给庶子,日子就好比泡在黄连汤里的莲心,没有一点蜜滋味了。
说到亲事,两人都不免有些遐思,若说前两年还太早些,姚氏早早相看总显得不够矜持,才会遭到殷太后和余氏的敲打,但今岁吃罢年夜饭,姐妹俩都十三岁了,正正经经是议亲的好时节,从定下人家到发嫁,也就是二三年的光阴了,也不知母亲心中究竟有没有一个章程。
娉姐儿张了张口,才说了一个“你”字,外头烟云便奉劝道:“姑娘们,早些安置罢,明儿一早若是抠搂了眼睛,在亲家太太、奶奶跟前可不好看呢。”二人的声息这才渐渐小了下来,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西府诸人在姚府盘桓了两三日,姚氏便以“还要伺候婆母”为由,告辞归去。回府之时又正巧赶上吃春酒,从人日一路吃到正月十五,才消停下来,又忙着操持好哥儿过童生试的事。
三年前松哥儿、谢载盛一气儿过了县试、府试、院试,是何等的风光快意,姚氏心中亦好生羡慕。如今好哥儿在德馨室也读了一段时日,便有意让儿子下场。
依姚氏来看,自家儿子自是千伶百俐,远远甩开勤奋有余、颖悟不足的松哥儿几条街不说,便是人人称道的天纵奇才谢载盛,论起智慧来,和好哥儿也不过是伯仲之间。好哥儿今年也有十岁了,若能成就一个十岁的秀才,那一顶“神童”的帽子是跑不了的。
姚氏把自己的想法同丈夫一说,殷萓沅倒是正经考过功名的,闻言便嗔妻子胡闹:“不过是跟蒙师读了几年书,才刚拜入康先生门下,四书五经都只读了个囫囵,也想参加童生试了?”见姚氏不依,又只好松口:“罢了,让他早早下场,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是好的。正巧我见他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吃一个排头,还当读书是一件易事。”竟是没撑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软在姚氏的一个眼神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