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哥儿听明始末,不期对上余氏含着打趣的目光,才褪去的热意又攀上面颊,忙别开眼去。回忆起惊鸿一瞥模模糊糊瞥见的倩影,想着未过门的妻子如此庄重,与书中的“颜如玉”、“静女其姝”、“窈窕淑女”别无二致,正是自己理想中红袖添香、贤良淑德的佳人,心中又高兴起来,唇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余氏见状,目光越发欢欣柔和,连素来不苟言笑的殷苈沅脸上也绽开了浅浅的笑纹:“与柳家的亲事,两家都有了默契,明日夫人便请了官媒人登门罢。”余氏便笑着答应,又问:“依老爷看,婚期请在什么时候?”殷苈沅答道:“母亲急着抱孙,便定在这一两年间,至于具体的时日,与亲家商议着,找个黄道吉日便是。”
宁国公定下大方针,余氏便依言照办。宁国公府不日便请了黔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作大媒,领了官媒人登门,正式向柳家提亲。
婚期最终请在了崇文九年的五月,也就是两年后。一则柳家三房在淮安盘桓,路途迢远,备嫁亦需要充分的时间;二则柳氏过门之后是殷家的宗妇,未来的宁国公夫人,要学习和磨炼的地方还有很多;三则长幼有序,总要先为次子柳怀安完婚,再发嫁幼女;四则出于柳老爷与柳夫人的一片爱女之心,女儿千里迢迢远嫁到京中,若柳老爷的差事没有挪动,两家一南一北,相见的机会不多,有心留女儿在膝下多承欢一段时间。
殷家也不急切,虽然家中有个盼孙的长辈,但花老太太身体很好,精神健旺,是长寿之相,定然能硬硬朗朗看着曾孙出世,也不急在这一两年之间。此外殷苈沅也有心让儿子再成长得成熟一些再成家立业,生怕他新婚燕尔荒疏学业。
此乃后话了,且说余氏等人回到宁国公府,尚未下车,便被闻讯迎出来的娉姐儿与婷姐儿团团围住,嘻嘻哈哈地问个不住,惹得松哥儿花了一路的时间才凉下来的双颊又热了一回。听余氏亲口宣布了好消息尤且不足,一道跟着进了春晖堂,听余氏和姚氏向花老太太汇报了一番始末,又陪着姚氏回了物华堂,津津有味听了几处细节。听到“凤尾竹”那一段典故,更是拿帕子握着咯咯咯笑个不住。
殷家与柳家定了亲,两家来往就更频繁了。柳家说定亲事之后就回到淮安销假,两家都是知礼、多礼的大家,虽隔得远了,三节六礼却不曾疏漏。
这一件大喜事,一举冲淡了郑家先前带来的阴霾。姚氏陪着余氏相看了几回,觉得大嫂子很重视自己的意见,腰杆挺得更直了,脸上也多了笑容。
趁着协助相看积累了一些经验,姚氏便也着手替一双女儿相起了人家。夜间就寝时还掰着指头同丈夫盘算,又缠着殷萓沅问他官场上的同僚家里有没有人品贵重的郎君。
殷萓沅打个哈欠:“女儿才十一岁,你这打算得也太早了些。”姚氏却没有睡意,推了殷萓沅一下,急急道:“愈早打算,选择的余地愈大,可别等那些青年俊彦都说定了人家,再打算起来,也就只能吃剩菜的份了。”殷萓沅笑道:“哪里就这样急了,我们家的桃姐儿,大嫂也是十四五岁才看起来的,不也嫁得了如意郎君么。”姚氏嗔道:“桃姐儿那是被守孝耽搁了,况且她是长房嫡长女,国公爷唯一的女儿,自然不会愁嫁……”
殷萓沅佯怒道:“佩璜是嫌为夫不如大哥有出息咯?”姚氏一愣,也觉得讪讪的,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长房长女,确实占了序齿的便宜不是……我自不会因为这个看不上夫君,可生怕未来的亲家斤斤计较了。”
殷萓沅不过是逗姚氏一乐,自不会计较她的失言,又打了个哈欠,摸了帕子擦擦眼角打哈欠打出来的泪花,道:“明日为夫就去打听打听,看官场上交好的几户人家家里有没有可以议亲的郎君。”姚氏忙嘱咐他:“夫君要委婉着些,别直来直去的,似那郑家一般,倒是叫别人觉得我们上赶着。”
到了秋日换季裁新衣的时候,姚氏便吩咐家中养的绣娘,替两个女儿多裁几身新衣,将两个玉人儿打扮得恍若神妃仙子,又领着她们四处交际。今日到某家吃酒,明日到某家赏菊,后日到某家听戏,非但好静的婷姐儿有些吃不消,连喜欢热闹的娉姐儿也直同谢握瑜抱怨:“三天两头不着家,只能频频向先生请假,我这画画的功夫都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