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姐儿“嗯”了一声,“我也是走到看花亭才看见他,问他,他说是躲清静,我原以为是被那些叔叔伯伯问功名利禄的事问烦了,谁知道竟然是在躲桃花。”
婷姐儿笑过之后,复又忧虑起来:“虽然姐姐没做错什么,可是琳姐儿的父亲毕竟是爹爹的上官,这样将她得罪了,万一她父亲心胸并不开阔,为难爹爹,可怎生是好?”
娉姐儿道:“再怎么心思狭隘,总要分辨是非曲直吧?”婷姐儿却面露忧色:“万一她颠倒是非呢?譬如她同郑大人说,撞见姐姐在亭子里与表哥私会?”娉姐儿笑着指了指身后的丫鬟:“这么多人在,算什么私会,况且谢家与我们本就是通家之好,长辈都没让我们避嫌,她操心什么?”
婷姐儿道:“话虽如此,但我们还是同爹爹说一声罢,也好让他心里有个预备。”娉姐儿觉得有理,便没有出言反对,两人转而说起了旁的事:“今日筵席上看见安成表姐没有饮酒,才知道她又有了身孕。珩哥儿才三岁大,就又要添弟妹了吗?”“那我们明日好生合计合计给表姐肚里的小娃娃预备什么礼物罢。”
又说了几句,眼看到了申时中,霞影楼那边依稀传来管弦之声,想必是午休的夫人们都起了,娉姐儿与婷姐儿便相携向霞影楼走去。
直到夜间宴毕,宾客尽欢散去,姚氏忙着看厨房拆灶台的功夫,娉姐儿与婷姐儿才寻着机会,向殷萓沅禀明郑琳之事。殷萓沅倒是未曾放在心上,摆手笑道:“放心,郑大人为人大度,怎会因为女儿家的几句口角,在官场上为难我呢?”
殷萓沅的官职虽然不大,但官场上的同僚看在他是昭懿皇太后胞弟的面子上,都对他十分客气,礼部的差事本就清闲,郑大人作为上官,也从来不会把繁琐或是为难的任务指派给他。
殷萓沅又道:“当然,你们想得这样仔细,及时知会爹爹,是极好的。”夸赞了女儿两句,又莞尔一笑:“沛然这么个古板的人,养了个女儿倒是心思活络。前些时候听他说过两句,家中的长女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还问我有没有乘龙快婿的人选。做父亲的找不着,做女儿的竟会自己寻摸……”
笑了一声又觉得这样的话不宜当着女儿的面说,便露出尴尬之色,转移话题道:“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罢。你们祖母吩咐了,今晚和明早都不用过去请安了,好生睡足了。”
娉姐儿与婷姐儿答应一声,正要出去,忽然听见好哥儿的声音,一面喊着“娘亲”一面自天宝堂跑进来,看见她们,便站住脚,喊了一声姐姐。随后又往屋内跑去,里面传来殷萓沅的声音:“你娘亲忙着呢,你有甚事?”好哥儿便脆生生地说:“爹爹,我要学骑马。”殷萓沅便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学骑马来了,可是今日听哪家的哥儿说了,你也心痒痒起来了?”好哥儿央求道:“爹爹,你就答应我罢,宗哥儿说了,君子六艺,御、射也在其列,不能光读书,能文能武才是好男儿呢。”殷萓沅便敷衍道:“等明日里问你娘去。”
娉姐儿听见弟弟撒娇,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地与婷姐儿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两个人便回去了。
到冬日里,好哥儿果然得偿所愿,姚氏买了几匹性情温驯的小马,又替好哥儿请了一位武师父,同德馨室的先生打了招呼,每隔一日的下午便腾出半天的时间,让他学习骑射。原本姚氏推脱等春日里天气和暖了再学,好哥儿却等不得,同姚氏说些歪理:“冬日里衣裳厚实,跌下来也摔不怕,就该冬日里学。”
姚氏便在前院的衡庐边上辟出一块场院,遂了好哥儿的心愿。衡庐是殷萓沅的书房,白日里他要当差,倒也不会被儿子扰了清净。连着娉姐儿与婷姐儿也跟着半玩半学,很是新鲜了几日。
等到开了春,婷姐儿已经能由人牵着缰绳,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了。娉姐儿更是了得,都不消得旁人护着,自己便能跑马。
过了年关,吕家再添喜讯,去岁年末考评,吕铸官声不错,得了优等,在“学正”的位子上也坐了将近三年,便官升一品,成了正八品的监丞。
崇文七年,又到了宁国公府四年一度的仆婢嫁娶的年头,三月里,回事处的朱妈妈便将适龄的丫鬟小厮名录造了册,一一问过前程。若是家生子,先问父母亲长有无打算;若没有,便和其他买来的下人一道婚配,草拟出单子来,才呈到姚氏跟前过目。
娉姐儿跟前的凌云、栖云,婷姐儿跟前的微雨、细雨都到了年纪,放出去配人,水天阁中一气儿补了四个新人,才填了用人的空缺。“云”字辈与“雨”字辈的都有了差事,新补进来的三等分别排了“水”字与“月”字,倒是姚氏那边的玉山、仙山虽出去了,“山”字辈却还没有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