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此,婷姐儿眼中流露出坚定之色。
余氏行事素有公允,又周到细心,由她出面阻止此事,不仅能及时止损,也不必让几个当事人产生痛苦、愤怒、怨恨的情绪,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余氏在听了婷姐儿的话之后,也立马做出判断,没有让娉姐儿与婷姐儿对峙,而是自己亲自到现场守株待兔,抓了现形。
这样的处理方式确实是更为巧妙和低调的,首先,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余氏没有偏听偏信婷姐儿的话,而是选择亲眼见证娉姐儿动手之后再做打算;其次,空口无凭,直接质问远不如当场抓获更能让娉姐儿无可辩驳;最后,这样的做法就事论事,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问题的解决上,而不是姐妹分歧、告密、长辈有所偏颇之类狗血的亲情戏码。
只是……真的是如此吗?真的是为了对大家都好才选择告诉余氏,而不是为了让告密者置身事外,清清白白地摘出来吗?
婷姐儿方才的分析可谓面面俱到,可唯独有一项她却略过不提——这些潜在的选择方案里面,仅此一种,能让婷姐儿隐瞒自己耳报神的身份,继续坦然地和娉姐儿相处。
谢握瑜沉吟着,狐疑着,犹豫着。
婷姐儿叹息道:“不然呢?姐姐难道以为,我是为了和娉姐儿作对才去告诉伯母的吗?若只是为了让娉姐儿受罚或者失去娘的欢心,我只消得把她藏起拢茶丫头烧火棍、踩碎垂緌楼边上矮墙砖块之类的事情告诉伯母或者娘就够了。”
娉姐儿活泼顽皮,平日里上房揭瓦的事情没少干,谢握瑜和婷姐儿虽不是主谋,也没少当过帮凶。只是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被抓住了受罚也不会伤筋动骨,和娟姐儿生病之事的严重性不可一概而论。
“……况且事实上娉姐儿也没有受罚,无论是伯母还是娘亲,都没有把她怎么样,想来只是同她好好地讲了道理。”谢握瑜还在思忖,便听见婷姐儿继续道。
的确如此,假如婷姐儿意在让娉姐儿受罚,这样低调地告诉余氏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而应该尽可能地把事情闹大,捅到万姨娘那里,甚至捅到花老太太那里。
“如此,姐姐应该没什么疑问了罢?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不让娉姐儿继续做错事;事情的过程也是好的,免去了那些没必要的愤怒、痛苦和怨恨;我们得到的结果也是好的,娉姐儿没有受到重罚,娟姐儿也恢复了健康。”见谢握瑜神色由凝重渐渐转为轻松,婷姐儿把手一摊,总结道。
“你说得对,”谢握瑜舒展眉头,朝婷姐儿露出笑容。婷姐儿也回了她一笑,继续道:“事情到这里就解决了,这样是最好的。我们没有必要觉得愧疚不安,更没有必要让娉姐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否则既是浪费了伯母的一片苦心,也不利于我们姐妹三人以后的相处。”
听到这句话,谢握瑜心中再次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但回想起先前婷姐儿条分缕析的开解,又觉得确实很有道理,干脆将这个话题按下不提,说到过年玩升官图的事情去了。
谈到开心的话题,谢握瑜很快恢复了平日的活泼,两个小娘子叽叽喳喳将一冬的玩乐都数了一遍,说了贴桃符又说到放爆竹,一路从冬数到春,“到春日里就能再见面啦,”谢握瑜露出笑容,随后又佯作娇嗔,“不过明年春天你们家想必又忙得很,根本没工夫理会我呢。”
婷姐儿笑道:“这是怎么说?”谢握瑜道:“开春你们家有两件大喜事,准确来说是你们家亲戚之间的喜事,你们肯定要忙着备礼啊庆贺的,我母亲就又要把我拘在家里,不让我过来叨扰了。”
婷姐儿想了想,问道:“是哪两件?我只想得着其中一件,安成表姐的产期好似就是在春日,我和娉姐儿马上就要当表姨了。”谢握瑜点点头:“一件就是这个,至于另一件,今岁秋闱刚过,明岁就是春闱了,吕家的郎君再高中了,桃姐儿的婚事可不就要提上议程了?”
小娘子夜话了许久,直到星月朦胧,方才酣然睡去。到得次日,谢任重接了谢握瑜家去的时候,她还与殷氏姐妹依依不舍。
崇文四年的元岁,既不是改元的新年,也没有去岁崇文帝即将亲政的大事件,故而虽然热闹,却也寻常,普普通通地过去了。
过了正月,便到了学子眼中的大日子。春闱在二月,和秋闱一样,也是初九、十二、十五三个场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