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握瑜存着心事,特意早早地到了,也无心复习功课,一直扒着栏杆,望眼欲穿地等待娉姐儿的到来。
娉姐儿才上楼,还没来得及放下随身的书袋,便叫谢握瑜一把拉住了:“好娉姐儿,你可恼了我了?”娉姐儿笑道:“我恼你做甚?婷丫头崴了脚,又与你不相干。”谢握瑜嗐出一口气来:“我明白了,你虽不恼我,却恼了我哥。”
最末一句已然带了哭音了,娉姐儿忙拉住她:“说实话,我虽的确有些恼了你哥,却要谢你的。”
姚氏没有告状,花老太太却说了安抚的话,还赏下东西来,显然不止是心疼孙女这么简单。而是原原本本地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感念二房的让步。
谢载盛干了坏事,自不会自投罗网,所以必然是谢握瑜同谢太太、余氏、花老太太等人说了实话。
夜间带着自己打的络子前来向娉姐儿致谢的霏雨、霪雨出去的时候,娉姐儿隐约听见前面物华堂里的动静,似乎是谢太太拎着儿子来给姚氏赔不是了。这动静愈发让娉姐儿肯定了收到花老太太的阿福娃娃时产生的猜测。
娉姐儿想起昨日谢握瑜将婷姐儿送到华宝堂时姚氏难看的脸色和谢握瑜头上的汗滴,又叹出一口气,心中却是暗暗敬服。
谢握瑜明知道若据实以告,自己很可能遭到申斥,却在婷姐儿承诺不会将事情闹大的前提下,还是向长辈说了实话,这一份坦诚实在是难能可贵。
倘若易地而处,换作娉姐儿自己,畏惧长辈惩罚,自是不肯说的。
想到这里她便笑起来,挽着谢握瑜的手:“到底是姐姐,长我们一岁的,为人处世就是端方大气。婷姐儿没伤着骨头,大夫说养个把月定能痊愈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往后咱们还和从前一样。”
有了这句话,谢握瑜这才松了眉头,又捏了捏娉姐儿的掌心,在她耳边悄声道:“午间歇息的时候,我哥哥要到西府给你们姊妹赔不是的,你若心里有气,便是刁难些也无妨。”
谢载盛虽然淘气,谢太太却重礼,昨日领着他登门,向殷萓沅和姚氏赔不是的时候,婷姐儿已经睡下,娉姐儿也将要歇了。谢太太却没有顺水推舟免了礼,而是改了时候,让儿子再次登门,由此可见余、谢两姓的家教了。
午间小憩的时候,谢握瑜便随了娉姐儿一道,在西府扰了一餐饭,回府的时候可巧见余三太太膝下的余若胭从天宝堂出来,想必也是来看望婷姐儿的,娉姐儿便邀了她一道。姊妹四人用了饭,才撤了桌子,便听见下人来报,说是谢家表少爷来了。
这一回纵然没有大人在场,谢载盛也收了轻佻懒散之色,对着婷姐儿一揖到底,正色赔了不是。婷姐儿半坐在罗汉床上,侧了身子避让,连连摆手:“表哥言重了,原是我自家不小心,怨不得表哥的。”
这话若是娉姐儿来说,谢载盛或许觉得她阴阳怪气,可婷姐儿言辞恳切,显然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一桩事端便算是解决了,小人儿家忘性大,自不会真的记仇。坐着喝了一会子茶,余家二房的余若晖、余若曜也来探望婷姐儿,天宝堂里挨挨挤挤坐了一屋子人,很是热闹。这下连晌午都不歇了,干脆玩起猜枚来了,就拿配茶的点心当彩头。
到下午将要上课的时候才慌乱起来,午觉没睡,玩的时候不觉得困乏,可双手沾上课本,眼皮子却沉重起来。几位小郎君没有午睡的习惯,倒是精神健旺,可谢握瑜和娉姐儿却挨不住,许先生拿着绣绷在讲授打籽绣,两个学生的脑袋都要垂到桌子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