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太爷的小祥已过,余家来客又是亲戚,又是为着桃姐儿的亲事而来,倒也算不上叨扰,三房人家便都借住在东府之中。且喜宁国公殷苈沅身侧干净,并无妾室和庶出的子嗣,园子里清爽肃朗,住了这些人也不算拥挤。
殷宜桃在殷府是嫡长女,素来成熟稳重,可在外家,作为余老太爷幺女的闺女,在余家的孙子辈里算年幼的,很得哥哥姐姐们宠爱,如今被一群素来疼爱她的表亲围绕着,难得添了几分娇意,但还是守着规矩一一问了好,这才拉着手儿说话。
余家三房并未分家,行第顺下来已有十来个孙辈,如今来的小郎君,便是大房跟着婶母过来的三表兄余若煌、二房的四表兄余若晖和六表兄余若曜,还有余氏胞姐余仲媛的次子谢载盛,小娘子则有二房的大表姐余若晴、三房的三表姐余若胭和余仲媛的次女谢握瑜。
除了余若胭是庶出,余下的都是正室所生,余家书香传世,家中出来的晚辈也气度不凡。余三太太尚未生养,余若胭是抱到她的房头教养的,也算半个嫡女,这才得以跟着出客。
余若晴性格活泼,又是余家这一辈唯一一个嫡出之女,被养得明媚而又娇艳,一把拉住桃姐儿的手,喁喁说个不住:“咱们总有两三年未见了,可把我想煞了。”摸了桃姐儿的头又去拧她的腮:“桃丫头长高了好些,也标致了许多,出落成大姑娘了。”余若晴话多,桃姐儿一句一句地回她:“我也许久没见晴表姐了,心中十分思念。随着节礼捎的小玩意,晴表姐可曾收到?姐姐才是货真价实的大姑娘了,还未曾恭喜姐姐呢。”
余若晴已经定了人家,婚期就请在今岁,原该在家中点嫁妆的,可为着小表妹的事儿,丢开嫁妆也要跟了来,足见姊妹二人在闺中是何等的亲厚。如今听见桃姐儿道喜,面上微红,倒也还持得住,咬着唇儿一笑,拿手点点桃姐儿的鼻子:“你也快了,你可知道我母亲和婶母此番为着何事而来?”桃姐儿自然知道舅母和姨母是替她相看来的,脸上如才粉桃花一般,牵着她的襟袖不依:“晴表姐惯会打趣我。”
见到幼妹撒娇,余若晴眼睛笑得弯起来,才要说话,却见一双藕节似的手臂自桃姐儿身后伸出来,隔着弹墨夹裤将她的腿抱住,臂钏上的小银铃簌簌地响,话音儿却比这银铃还更清脆几分:“两位姐姐说了这么会儿的体己话,也该理我一理了罢?”
桃姐儿一把将来人的手臂握住了:“瑜表妹!”谢握瑜自她身后绕出来:“桃姐姐为着跟晴姐姐说话,把我都冷落了,可见姑表姐妹就是比两姨姐妹更亲,啧啧。”“你这话却是不通了,我同桃丫头是姑表姐妹不假,同你不也是?”余若晴笑着驳她,三个姑娘笑作一团。
一旁的余若胭看着,既没觉得自家被冷落排挤了,也不硬挤上去凑趣,大大方方在一旁微笑着看姐妹们玩笑。她的嫡母余三太太同小姑子说着话,还留了一只眼睛打量她,此时见她很是大方,不由面露微笑。
庶出的姑娘就应该摆正身份,既不能自矜自傲,处处争锋和嫡出的姑娘别苗头,也不该自轻自贱,先将自己看低了。
三人好了一会儿,很快意识到还有一位姐妹被冷落了,桃姐儿连忙把她拉过来说话,余若胭面带微笑,若旁人问她,她便秀秀气气地开口,若不问,她便娴静地立着,比起余若晴的活泼,另是一种风致。
小郎君那边则是殷宜松在待客。得知外家的亲戚们要来,他特意向文华殿的师长告了假,余家几个子弟也都是读了书预备要举业的,此刻正凑在一起一板一眼地论文。
五个郎君里面余若煌居长,书也读得更深,在场诸人当中独他一个身上有举人的功名,正在预备秋闱的。二房的两个兄弟才刚过了童生试,谢载盛比殷宜松还要小两岁,两人尚未下场,倒是更说得上话,彼此问了读到哪一课,拿自家作的文章换着看了,又约好了改日一道以文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