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姐儿能够想到的,余氏何尝想不到,只她与姚氏关系微妙,倘若插手二房的家事,又要引得姚氏不乐,不愿沾染这一身的腥臊罢了。
桃姐儿见母亲仍在沉吟,便又将今日巩妈妈出言冒撞,娉姐儿替她解围的事说了,“母亲您瞧,娉姐儿这般聪明伶俐,倘若不好生教导,实在可惜了。”
她挨着余氏坐下,拉住她一条胳膊摇晃了两下,娇声唤了一声“娘”,又道,“我知道您在犹豫些什么,可您是宗妇,是宁国公府的女主人,照拂家中上下本是您该做的,便是祖母也不会说您什么,只会赞您贤良的。至于婶母,她只是好面子,咱们把话说得和缓些,她也就不恼了。”
女儿一向成熟稳重,难得如此撒娇,余氏心中一软,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得啦,桃姐儿都这样说了,母亲还能不应么。”正在盘算该怎么去同花老太太说,桃姐儿又笑道:“母亲能够答应就再好不过了,往祖母和婶母跟前做说客的事儿再不敢偏劳母亲,就交给我吧。”
余氏行事方正,有棱有角的地方难免与姚氏的小性子磕着碰着,可桃姐儿竟是青出于蓝,该方正的时候方正,该圆缓的时候也不含糊。先去拜访了姚氏,满口子夸赞殷宜娉姐妹两个伶俐讨喜。
姚氏生性虚荣,被桃姐儿夸得通身舒泰,听旁人赞美自己的女儿,且还比赞美自己还更欢喜些,桃姐儿见姚氏露出微笑来,便趁热打铁道:“我这样喜欢两个妹妹,恨不得时常相伴,还请婶母时常带她们来东府玩呢。”
桃姐儿是长房嫡长女,纵然不嫁入宫中为后为妃,前程也不会差了,姚氏深知与其处好关系的重要性,自无不允。
隔得两日,桃姐儿又同姚氏说起了先生的事,说两位先生没有学生可教,起了辞馆之意,自己舍不得先生,好生心焦。又告诉姚氏:“康先生早年进士及第,于读书考学一道上颇有心得,我还望留得先生几年,将来松哥儿春闱秋闱的时候指点一番呢。”
一席话说得姚氏心动,她的好哥儿虽还是个婴儿,可小孩子只愁不养不愁不长,一眨眼就大了。康先生这般有为,若能将他留到好哥儿入学,就再好不过了。
她眼睛一转就想出个主意来:“这许先生是康先生的浑家,若留住了许先生,就不愁留不住康先生了。我家娉姐儿和婷姐儿,约摸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了,若许先生觉得这两个丫头堪教,不就能替松哥儿把康先生留住了?”
桃姐儿见姚氏入彀,露出欢喜之色:“婶母这个主意真是妙绝!”先赞姚氏聪敏,然后又露出踌躇之色,“只是不知道叔父在教养两个妹妹一事上是否有旁的打算……”姚氏此刻反过来怕大房藏私,留着这样好的先生不肯指点二房了,连忙道:“不妨事,此事交给婶母,今日就同你叔父说了,明日就备下束脩,让两个丫头拜师去。”
桃姐儿便笑道:“如此便再好不过了,那祖母那边我便替两个妹妹去知会一声,也算是为婶母分忧了。”
早在余氏进门两年后,花老太太见她行事沉稳便让她主了中馈,自此万事不管,只享清福。丈夫去后,更是深居简出,少问世事。如今听见桃姐儿谈及两个妹妹入学之事,自无不允,倒是怔了片刻:“娉姐儿与婷姐儿两个,也这般大了。”
如此,娉姐儿和桃姐儿入东府德馨室读书一事,便顺理成章地作定了。自此,娉姐儿婷姐儿每日给花老太太请过安之后,便过了垂花门走到前院,顺路进德馨室读书。
给许先生敬了茶,拜过师,先从三百千学起,先生教一句,学生跟着念一句,读通了,又逐句讲解,讲明了,背会了,这才教她们执笔。
娉姐儿婷姐儿都算得聪明,可有桃姐儿珠玉在前,便不大显得出来。许先生当着姚氏的面自是赞不绝口,可夜间对着康先生,还是叹了两句:“比大姑娘不如多矣。”
桃姐儿尚未进学的时候,余氏已经预备了字牌让她认字,等能握笔了,便让她一日写一张大字。等送到许先生跟前的时候,字已经能写在框里不出边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