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太子妃所请,太子便顺了她的意思,敕封孙氏为太子嫔。孙氏和宋氏原就是殷皇后精挑细选来的,相貌温美性子和悦,不是那等掐尖好强争风吃醋之辈。孙氏有了身子也不见轻狂,非但待宋氏一如往常,在太子妃跟前更是加倍小意,丝毫没有炫耀之举,宋氏也不因妒生恨,待孙氏亲厚如初。东宫妻妾和睦,殷皇后高兴,连着宣武帝也赞太子治家有方。
过得年关,孙氏的肚皮一日日大起来,到六月里,殷家又添一桩喜事,二房的姚氏再度有了身孕。
喜讯传出来,殷府上下都不觉得奇怪。自诞下娉姐儿、婷姐儿之后,姚氏一直精心调理身子,将养了一年早就恢复如初。二爷与二太太夫妻恩爱又是人尽皆知,夫妻都正当年,又好得蜜里调油,没有身孕才让人觉得稀罕。
姚氏是二房的媳妇,本就不必她当家,事事都有长嫂余氏挡在前头。余氏是余家最小的女儿,上头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出阁之前,余家也是精心教养的。伯仲叔季孟,单看余家肯将儿子女儿顺了一个排行,就能知道余家的家教很是不俗,这样的家里教出来的女儿自是样样都拿得出手。
有余氏当家,姚氏只要打理二房琐事即可。便是这些琐事,也有殷家的管家和姚氏的陪嫁共同操持,到姚氏这里真是万事不沾身。既怀了胎,便安安心心地补养,将怀娉姐儿和婷姐儿时供的送子观音又请了出来,一心求着这一胎生个儿子。
殷萓沅才刚适应为人父的新身份,便又要有新生儿嫩生生地喊他“爹爹”,欢喜得了不得,更加将妻子视作珍宝,每日变着法儿逗她开心。
论理姚氏真真是万事不愁,可偏生这几日花夫人将她叫到春晖堂里,说了一件事,引得她风露泣中宵、空结雨中愁起来。
姚氏怀孕的月份还浅,花夫人尚未免了她的请安,这一日晨定省的时候,众人问过好,花夫人便笑吟吟地摆了手:“桃姐儿松哥儿且去学里,养娘抱了娉姐儿婷姐儿回去,老大媳妇也自去忙,老二媳妇留下,陪老婆子说说话。”
众人都道是花夫人要叮嘱姚氏孕中事宜,纷纷依言下去,独独留下姚氏同她的侍女远山,连同花夫人和一个春晖堂的婢女在堂内。花夫人慈祥地笑着,问了姚氏饮食,又问她睡得如何,姚氏一一答了。
花夫人关切了几句之后,略略坐直了身体,伺候她的侍女知机,往她身后垫了一个姜黄缎面的鸭绒迎枕。姚氏见她坐正了,知道她要切入主题,便也直起身来,不再靠着椅背。
花夫人睇一眼她的坐姿,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老二媳妇的规矩真是差了些,及不上老大媳妇一个零头。余氏向来坐姿方正,在婆母跟前更没有歪在椅子上的懒怠时候。便是怀着桃姐儿松哥儿那会子,花夫人赐座,她也从来不会像姚氏这样大剌剌瘫在椅子里。
她暗自叹息,看在小儿子的份上,也不去说她,只笑眯眯地问了一句:“一直没有问你,添了两个姐儿,服侍的人可够?如今你又有了身子,更要仔细着,日常坐卧行走,多多的派人跟着。”
姚氏尚未听明白话音,只当婆母在关心她,忙笑道:“多谢娘关心,自从添了两个姐儿,嫂子特意多拨了服侍的人,尽够了。”
见她不上道,花夫人只好说得再透彻些,她指了指身边侍立着的婢女,笑道:“金桂这丫头打从八岁起就跟了我,到今年也有八年了,事事都是稳妥的,你可还看得上眼?若是妥当,就让她到西府,服侍老二和你两口子。”
听得这一席话,姚氏身后的远山已然面上变色,姚氏却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