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祈雨祭祀一事,永安长公主刘安耗尽精力,昏倒在祭台之上,如今三日过去,还未曾苏醒。
在刘安昏迷的这几日,积压政务之多,一时间竟无人打理。英王刘元不得已,将积压的政务揽过来,连着处理了几日。
刘元本就是病弱之身,本该好生休养,不能过分操劳。如今数日的过度劳累,又恰逢秋冬交际之处,连日不断地咳嗽吐血,形同槁木。
挽袖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捧着带血的手帕,眼里不住地溢出泪来:“殿下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刘元摆摆手,不甚在意:“不妨。”
“殿下就当是为了长公主,也更应该保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长公主如今连日昏迷,若殿下……”挽袖压下那些不吉利的字眼,哽咽道:“那长公主岂不成会更难过?”
刘元怅然叹道:“我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势,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我若能多分担一些,她便能少承受一些。”
“来日之路艰难,只怕得她独自走下去了。”
挽袖急道:“殿下,快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殿下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刘元苦笑一声,他如今什么情况,他最清楚不过,内里早就坏掉了,又何尝来长命一说。只是她如今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刘安。
两人皆是自幼丧母,而后被抛在这深宫诡谲之中。刘安与世无争,遇事忍让,这几日看承道帝的意思,许是要立八皇子刘绥为储君,刘安从旁辅佐,以她的性子,被牵扯进这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又怎会安好?
刘元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便想着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能再多做些。将来刘安抚政之时,便可轻松些。
刘元喝下一碗参汤,吊着这口气,转眼又拿起桌上的奏折看了起来,近来户部叫得厉害,刘安又对这其中的弯绕不甚清楚,需得为她扫清障碍才是。
夜已深,刘安才睁开眼,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叫嚷声,听着倒像是刘元身边的宫女挽袖,刘安不免疑惑,这么晚了,她怎么来了。
刘安沙哑着嗓子:“外面怎么回事?”
莲亭听得刘安呼唤,小跑进来,道:“殿下,是英王殿下身边的挽袖姐姐,说什么也要见着殿下,莲房姐姐和莲音姐姐怕她影响到殿下的休息,便拦着她呢。”
刘安眉头微皱:“这么晚跑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让她进来吧。”
莲亭关切道:“可是,殿下你——”
刘安摆摆手。
挽袖一边哭,一边跪在刘安面前:“长公主殿下,英王殿下他……他近几日一直吐血……”
“先前御医看过,说殿下要好生养着,不能再过度操劳,可殿下这几日忙起来便顾不得休息,天不亮就醒,夜半三更还在批阅奏折,如今连着累了两三日,全靠参汤吊着口气。”
“方才殿下又咳出一大口血,就连鼻子里也流出血来。”
说罢,将带血的手帕呈到刘安面前。
刘安看后,心中隐隐不安,挣扎着坐起身:“我去看看。”
刘安拖着初愈的病体来到东华宫,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刘元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声声不断。
刘安眉头紧锁,斥责道:“御医呢?英王都怎么咳成这个样子了,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你们也是,竟放任殿下这般咳吗?竟无一人肯跑去请御医。”
“今日若不是挽袖跑来,本宫只怕是还不知道英王竟病成了这个样子!”
东华宫的宫人们听到长公主刘安的斥责,纷纷跪下行礼:“殿下说的是,奴婢马上去。”
“大姐姐不必斥责他们,原是我不让他们去请的。”刘元惨白的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的身子什么情况我是知道的,已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了,御医们不敢下重药,只是下一些温补的苦药调理着。”
“我喝惯了那些个苦药,不过是吊着这口气苟延残喘罢了,如今,我没有几日了,想过得甜一点。”
听闻此言,刘安一怔,眼泪不受控地溢出来,随即匆匆揩去,带着些鼻音道:“我那里有些蜜饯果子,待会派人给你送过来。”
刘元打趣道:“是母亲与陈娘娘先前做的口味吗?不是二话我可不吃哦。”
“是,是,是……”刘安强忍着眼泪,可连着说了三声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无奈,只能侧过身子,不让刘元看到。
刘元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长公主说些话,不必近前伺候。”
宫人们应声退下。
刘安扶起刘元,缓步走向里间。
一边走着,刘元问道:“大姐姐,我如今只怕是命不久矣。”
刘安:“呸呸呸,别说这样的丧气话。你先前还说要保护姐姐呢,怎么,如今竟想赖账不成?”
“大姐姐,你是惯会说笑的。”刘元笑笑,随后长叹一声:“我何尝不想一辈子护着姐姐,只是……咳咳——咳咳——”
刘安关切道:“你快躺下,好生静养。都这么晚了,还不说休息。”一边说着,一边将刘元扶至床榻之上,细心掖好被角。
刘安见刘元还欲张口说话,抬手覆在他嘴上,“好了好了,快休息,少说几句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就是了,我今晚就守在你床前,保管你明日,一睁开眼就能看见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