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照把手从披风中伸出来,摊开掌接住,解开披风的系带,装进腰间挂着的囊中。“风问去处?雪中留香。多谢姑娘。”
……
“带人犯钱会上堂。”小吏道。
钱会见江初照坐于堂上主审,顿时眼眶一热,“青天大老爷,小人就知道您一定会明察秋毫,还小人一个公道。”跪下磕头道:“小人见过青天大老爷。”他回想妻子来看他时形销骨立的样子,还了他清白,他就能回家了。
江初照面色严肃,将审苏沐时,大理寺里里外外的那几分公正不阿学得正正好。“犯人钱会,你与赵创素有旧怨,附近村民都曾看见你与他上了山,日暮时分,却只见你下山归家。你说不是你杀了他,可有证据?”
钱会红着眼眶,跪着抱拳殷殷恳切道:“青天老爷,”又想到她是女子,“青天菩萨在上,小人与那赵创小老儿有旧怨不假,可不至于起了杀心;小人父母妻儿都在,怎么可能做这种杀人偿命的事情?况且那赵创有痨病,看样子就会死在小人前面,小人何须动手?”
华章:……
上次一起陪审的元从事:……
江初照:“带死者弟弟报案人赵融。”
赵融下跪顿首:“小人赵融见过江中郎,见过各位老爷。”
她面色平静地看向赵融,“赵融,你说那日你阿兄和钱会一前一后上山,两人素有旧怨,起了口角之后,趁四下无人,钱会一怒之下用木棍打死了你阿兄。可否属实?”
赵融看她一眼,俯首不言。
“经本官查证,那日死者赵创和钱会一前一后上山不假,且有证人;二人素有旧怨,人尽皆知。不过两人是否起了口角,四下无人,你发现赵创时他已经过世,赵融你是如何得知?”
“山中有人日日打柴,路边怎么可能会出现一根三尺长的手腕粗的木棍?”
她将物证木棍,和昨日衙役摔伤时浸了血的木头拿起,“鸡血和人血洒在木棍上的颜色是不同的。事实究竟如何,赵融你还不从实招来!”
谎话被当堂拆穿,赵融也是悔不当初。他苦着的脸皱起来,也抱拳道:“中郎,此案冯司马已经审过了,那日堂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呐。”
“还在嘴硬,”江初照佯怒,“我现在就带着衙署里的人开棺验尸。”
“中郎,中郎,”赵融磕头道,“小人阿兄已葬下,就让他安息吧。”
“小人都招。我赵家与钱家素有旧怨,偏偏那座山以石碑为界,那日我阿兄照常巡视。都知道我阿兄有痨病,谁知那日犯了病,死在了山上;那日迟迟不见他归家,找到时已经在山脚下咽了气。听山边附近村民说今日钱会也上了山;我阿兄是长子继承了家业,小人被猪油蒙了心,就想出了在木棍上泼鸡血栽赃钱会的蠢点子。”
他磕头讨饶:“小人知罪,小人该死,求大人网开一面。”
“鸡血和人血如此明显,冯司马断案时就没发现疑点?”江初照问。
她目光如隼,看得赵融心底更是发慌。他手心冒起了汗,磕磕巴巴说:“小人当时也是被蒙了心。冯司马发现了疑点,小人送了他二十万钱。”他磕着头,“小人知罪,小人真的知道错了。求大人再给小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是何人又在往本司马身上泼脏水?”冯炬最后一步顿在门前。他气鼓鼓,利落地摘下披风扔给身后的随从,有力的步伐迈过门槛,站在堂下,指着赵融,“已经断了案,就等明年秋后问斩,你为何今日改了口供?”
他如钩的目光望过去,“莫不是有人仗着自己做了官,威逼你翻供?”
赵融抬头怯懦地看他一眼,“小人不敢。”
江初照收回与冯炬对峙的目光,看向赵融,“赵融,你说你行贿冯司马,可有证据?诬陷官员,你可知是什么罪?”
赵融抱拳,欲哭无泪,“大人,杀头的罪,小人岂敢说谎。求江大人看在小人已经知错的份上,网开一面。”
“哼,”冯炬负着手,“你翻供不说,还敢攀扯诬陷本官。你以为,你能逃得了罪?我后面再找你算账。”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向江初照,“江中郎,你来青州推行新政,难道没有好好读新政重审案件的那一条——断案之后的案子要重审,需上报一级,获批之后才行吗?本案主审是我,你不知会我,又未上报尚书台、御史台获批,就擅做主张重审;这不合理吧?”
“既然冯司马提到新政,那我也告知司马,新政中明令,一州行政由刺史、从事主管;青州长史、治中、从事俱在,本案为何由冯司马主审?”
“鸡血和人血这么大的差别,冯司马未看出来。是否应该向在下解释一下?”
“你……”他轻笑,俯视江初照道,“既然说我收了贿赂,证据呢?”
赵融颤巍巍从怀中拿出玉佩,“我送司马的那箱钱中,有和此玉一对的玉佩。”
小吏接过递到江初照案上。
江初照:“若司马清清白白,可让衙门的人一搜便知。”
还是太天真。他拔出腰间的剑,呵住动身的华章和衙役,“我看谁敢!”
江初照皱眉,“司马清白,一搜便可自证;如今于公堂之上拔剑,可是心中有鬼?”
他把剑尖对着江初照,恶狠狠道:“你算什么东西?罪臣之女,小小的从事中郎,莫以为我不敢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