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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好一个雷霆手段的五殿下。”司马业看着御史台呈上来的简册,“八日没有动静,刚有消息,便是拆一神祠,斩一郡守。”
顿首行礼后司马业未叫起,御史大夫杨旷还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他微微抬了抬头观察司马信的神情,听不出这话是夸赞还是记了司马信一笔。
既让她持节总领灭蝗事宜,即便是有不妥当之处,也只能等人回洛阳再秋后算账;若是现在苛责,便是下了她这个钦使的威信,日后行事,便寸步难行。
“不敬天神,私斩二千石郡守,行事乖张,”杨旷边说边试探着司马业的态度,“启禀陛下,可是要……”
“要什么?”司马业不悦,“朕既让她便宜行事,便是不依钦使指令的刺史,也是杀得的。既要让人做事,又舍不得放权,畏畏缩缩的,如何成事?”
“是,陛下。”杨旷被敲打,顿首道。
“这简册是哪位御史写的,拿回去给他吧。”司马业将简册递给一旁的高健,“没有其他事,就先退下吧。”
杨旷接了简册,行礼后便退下了。
司马业沉沉地看向杨旷退出去的方向,“朕记得,这个樊同,是承德的亲信?”
涉及到几位储君的人选,高健万不敢揣摩圣意,他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回陛下,奴不知。”
司马业看他一眼,拿过手边的一卷竹简,醉翁之意不在酒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杀了一个郡守,就沉不住气,朕看,许让何须用江初照这张弓。他倒是喜欢给她人做嫁衣。”
仅仅五日,幽州灭蝗成效显著。前来官衙以蝗换粮的百姓络绎不绝。
司马信跪坐在衙署主位上,心里暗暗赞叹道,还是江初照这主意不错。仅仅开棚施粥,百姓只会等着官府的救济;倒不如以开棚施粥三日,让这些无余粮的百姓先填饱肚子,有了力气去捕杀蝗虫后再来换粮食。这样既救济了百姓,又除了害虫,一举两得。
起初百姓还有所顾忌,毕竟那日蝗虫铺天盖地席来,不伤人不害粮,只团团围着那雕像,而后妖风大作。
司马信不信天命,安抚百姓此为天神都怒于蝗虫残害百姓,因此将这些蝗虫挫骨扬灰了。她还带着幽州刺史郑朋,替代樊同为范阳太守的郡丞于联,幽州和范阳胥吏亲自捕杀蝗虫。
她还总结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除去最鲁笨的捕杀,还可火烧,趁清晨蝗翅露湿难飞用器具抄掠,挖沟坎深埋。
一月时间,成效显著。来官衙以蝗换粮的百姓渐渐少了,有了余粮,便可回乡安顿了。
流民渐少,司马信心情放睛,不似刚来时那般忧心忡忡了,甚至觉得天气也不似之前那般闷热,蒸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盘腿坐在廊亭处,甚至觉得清风徐徐,耳旁有鸟语花香。泡了一壶茶,案上放在置啬夫送来的糕点。
官衙里,江初照将今日的公事收尾,回驿站洗漱后,听说司马信在廊轩中,晚饭来不及用,便匆匆赶了过来。
长廊依池而建,错落有致;池水清澈见底,鲤鱼皆若空游无所依。夜间光影返照在荷叶和石壁上,清新雅致;适摆一壶酒,布一张琴,高山流水觅知音;也适合点一盏灯,煮一壶茶,舞文弄墨寻知己。
于是对岸长廊拐进一人,笼在木雕下竹帘里的夜色中,半身披着月色而来。
池中鲤鱼嬉戏,层层波光粼粼,银光轻踏着涟漪,顺着泛到池壁的清凉跃上正青色宽领广袖袍上。返照的光影在石壁上提了一幅花月夜的画,细小的凹凸处,似刻了一篇对仗工整的骈文。她踏上台阶,翘头履落至石壁之上,步伐匆匆却并不急躁,袍袖和衣摆似铺开的荷叶,随着这一阵清幽的穿堂风,轻点着便下了另一侧石阶。
那一阵不急不慢的风在曲折函廊道中穿梭,竹帘后的侧脸若隐若现,她长发披在肩上,只用簪子在脑后微挽了一下。抱一怀诗书,似踏着一池荷花上的银霜而来。
“殿下,”这一声轻唤,银光轻跃上铺了满桌银月的案上。
司马信抬头,那人掀了竹帘,轻轻俯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