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清看着白桉的样子心里难受得紧,她摸了摸口袋给秦怀生兜里装了不少钱,正要回头,就见李明德将手伸了过来。
李婉清看着李明德的眼睛瘪了瘪嘴,李明德只是拍拍她的脑袋,冲人扬扬下巴,说道:“快去,他们要走了。”
秦怀生上车前,李婉清又急急忙忙给他口袋塞了一把钱,看着即将启程的一行,她忽然也跟着眨巴着眼睛掉泪,“你走了,就别回来了。”
小汽车急速行驶出李家院门前这条小路,李婉清看着扬起灰尘的尾气,捂着嘴,不敢去想方城的伤势,也不敢想秦怀生和方城的未来。
她不敢期待,也不愿猜测,但她觉得,秦怀生和方城只要离开了清州和京市,就一定能好好的。
*
“你们,去京市要干什么?”汽车司机不断从后视镜窥视着那个瘦削男人。
白桉在副驾擦了擦眼泪,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房屋街道,轻声回道:“看个人。”
左皓整个心思都放在如何让脸色难看的秦怀生坐得舒坦,满头的汗和泪不住从鼻尖掉落,闷声冲身旁人问着,“生哥,你冷吗?”
秦怀生垂着脑袋摇摇头,胃里翻江倒海,脑子也混乱成一片浆糊,他咬紧了牙,默不作声地转过头,脑海中却跳脱地想象着方城从火车上跳下来的场景。
司机揪了揪领口,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掏到口袋,口袋鼓动两下后,他轻咳一声,又看了看车上三人的状态,瞄了眼四周围上锁的车窗,深吸一气,透过后视镜看向身后无人的街道。
出了清州城北石桥,司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焦躁地点了点皮套,看着稳稳压着速度的仪表盘,司机舔了舔唇,又咳嗽一声后正准备搭腔,就听口袋滴滴了两声。
白桉转过头看他,司机拿起传呼机冲人示意,讪讪笑了两下而后分外诚恳地开口:“我老客户,我看看他约什么时候的车,正好就从京市再顺回来。”
白桉脑子也懵着,胡乱应下一声便倚靠着车窗不再看那司机。
司机挑了挑眉,又看了眼白桉和左皓,看清传呼机上的内容后,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收起传呼机后,扬声道:“我加速了啊,都坐稳了,咱们早到地方,我也早回家。”
城北一路会经过清州火车站,秦怀生看着不远处的火车站,又想起他曾和方城约好在火车站碰头离开清州的画面。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好了,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就好了。
秦怀生如是想着,这场即将要离开清州去往京市的美梦,也随着车辆的急刹骤停而惊醒。
司机一个闪身下了车,不忘给车上好锁,在车里毫无准备的三人被这一下冲的直撞脑袋,他们懵着再起身开门,门锁和车窗也都无法打开。
左皓性子冲,一个拳头砸在窗户上冲抽上烟的司机吼着问:“你他妈干什么!放我们出去!”
司机冲着人抬了抬眉毛,隔空点了点左皓身后的秦怀生,失真的声音透过窗子砸进怀生的耳朵。
“我记得你,你是李明良的小舅吧。”
左皓一下噤了声,白桉看了一眼浑身战栗的秦怀生,心下焦急又强压着怒气同人说着好话,“师傅,我们实在急,你认错人了,我们不认识李明良,我们要去京市看个亲戚,我再给您加三十,五十!一百呢?一百也行!”
那司机明显听到一百后有些意动,他才刚踌躇着迈上一步,警笛声就穿过层层树林惊起数只飞鸟,司机耸了耸肩,叼着烟冲车里几人摇头道:“晚咯,人来了,你们要真不认识,咱们这趟还走,我给你们减三十。”
“你妈!我槽!”左皓瞪起双目,捞起前座安全带扣一个劲儿朝车窗撞去。
咚!咚!
白桉顺着声音转过头,就见秦怀生屈起两肘,在狭小空间里拼了命似的去撞车窗,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不过三次,秦怀生的手肘就已经撞出鲜血。
白桉捂着嘴涕泗横流,手忙脚乱也解不开安全带,便探出身子去扒左皓,尖叫着喊人制止秦怀生,“小皓,左皓!你拦着他,你拦着怀生!你快拦他!”
玻璃碎裂声突然响起。
左皓和白桉都停下动作,再看向秦怀生时,就见那车窗中央碎了个大洞,密密实实的玻璃碴上裂开的细纹如同数张蜘蛛网叠在一起,秦怀生的鲜血正顺着那细微的缝隙,将白色裂缝染成鲜红。
“生哥……”
“秦怀生,你不要命啦!”白桉哭着念叨人,翻过身,从副驾旁的缝隙伸出手,帮着秦怀生一起把碎裂的窗户玻璃推下去。
秦怀生浑身哆嗦着,两个手肘是火辣辣的疼痛,他伸出手去推,身旁和身后也都伸出手来帮他一起将面前的玻璃推下去。
哗——
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秦怀生深吸一气,看着眼前不规则的逃生洞口,第一次感觉,火车进站时的鸣笛声如此美妙。
好像可以承载他与方城的灵魂,挣脱枷锁去往他们期待已久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