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生想着怎么才能满足小姑娘打知了的愿望,视线一转,就看见了院门边的铁锹。
脚还没抬,后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怀生!”
他一回头,正迎上秦怀香满目惊慌的眸子。
女人只贴身穿着坎肩,连外衣都没披,两手抓上他的手腕,汗津津地塌了秦怀生一手。
他的解释还没说出口,秦怀香就将他的手夹在腋下,拖着人就要回屋。
秦怀生手边的兰兰反方向拉着他不让走,他左右为难着开了口。
“大姐——”
“回去!”
秦怀香满脑子只剩下秦怀生要跑的事实,完全听不进去一点解释,当即抬高音量将对方的话狠狠压下去。
秦怀生轻叹一声,没了挣扎的欲望,顺从着秦怀香的力道,被推搡着回了那座囚牢。
这一番争执让秦兰兰忍不住哭闹,哭闹声又吵醒了李婉清,秦怀香将孩子扔给李婉清后,砰一声将门阖上,独独关了她和秦怀生在屋里。
吊扇在头顶嗡嗡运作着。
秦怀生心口闷得厉害。
似乎又不止是他一个人郁闷,这间屋子是密闭不透气的,面前女人也蒙在罩子里,连同她的问话,都让秦怀生窒息。
“你又想走?”
“你又想走是不是?!”
面对秦怀香的质问,秦怀生心力交瘁,他闭了闭眼,轻声回道:“没有,我没想走。”
可秦怀香根本不信,她皱着脸,盯着秦怀生的发旋,摇着脑袋给自己洗脑,低声喃喃。
“不对,我不信,你别骗我了。”
秦怀生深吸一气,仰头看着人,眼下跳了跳,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语气比方才还要平淡地将内心疑问说出来。
“那你信什么?又问我做什么?”
秦怀香唇齿张合间,没能回答秦怀生这两个问题。
她自知理亏,默默垂下头,一言不发准备离开,转身时,忽地瞥见枕头下露出的纸张一角。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秦怀生的心有一瞬间滞空。
不等他上前去挡,秦怀香就已经掀起枕头,看清了那一张张纸上栩栩如生的主人公。
“呵……你问我信什么?”秦怀香一张张的看过画像,连连点着头笑着发问。
秦怀生想起身将方城的画像夺回来,可秦怀香抖着手,一看见他站起身就立马将他推回去。
他颤颤巍巍伸出两手,视线一直放在已经皱成团的纸张上,见秦怀香情绪激动起来,秦怀生忍不住抬高音量,“我真没想走!你为什么不信?!”
秦怀香气急败坏地将那一沓方城的画像叠在一起,闻言已是怒竭。
她拿着画,指了指秦怀生,当着他的面,将这一沓方城的画像撕了个精光,最后一扬手,摔在他脸上,俯身上前,抓着秦怀生的衣襟吼道,“我能信吗?秦怀生!我能信你吗?!”
秦怀香的情绪蛰伏半个月后,再一次冲着他迸发出来。
女人花白着头发,眼泪和着汗水,填满脸上的每一条沟壑。她撕扯着面前人的衣裳,不停摇晃着人,口中重复着让秦怀生耳朵起茧子的话。
“我是你姐姐,我会害你不成?!要害你的是他方城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还偏要一个劲儿往火坑里跳?我越拦着你越上瘾是不是?!非要让你尝尝唾沫星子淹死人的滋味,你才知道后悔是不是!”
秦怀生紧紧闭着眼,任由秦怀香撕扯打骂,他不还手,也不还嘴,就这样静静坐着,似是妥协,又似是他卑微到底的抗议。
他越是这样,越是让秦怀香有一种失控感。
她不确定秦怀生是不是还存了要跑的心思,她害怕,她怕秦怀生出事,也怕秦怀生真就改不回这个污糟心思。
所以这回,她彻彻底底地断了秦怀生所有的念想。
这天起,秦怀生从原来被束缚在这间小屋子,到现在被束缚在一张小椅子上。
原来秦兰兰和李婉清时不时还可以进来和他说说话陪陪他,现在秦怀香已经杜绝了任何人的探视,哪怕秦兰兰在门前哭喊着叫门,秦怀香也不让父女两个见上一面。
那日怀生被绑在椅子上,双手动弹不得。
秦怀香背着光离开,关上门之前,冲着他留下很长很长一段话,叫怀生愣了许久,最后竟是呆在那黑屋子里,痴痴笑了出来,又疯又癫。
“怀生,你从前不会骗人,现在也学会骗你亲姐姐了。你想不想走,我只要看一眼就清楚,你骨子里跟我较劲,我越不让你去找他,你越觉得你该去找。你怎么就不能把脑子腾干净了仔细想想,我为什么把你折腾成这样都不让你出这个门。你要真走了,我还能全须全影的看见你吗?”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害你,你无论是疯了残了那都是我秦怀香的弟弟,我就是死也得先伺候你走了我再走。但他是外人,他和你流得是不一样的血,他有一天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他能走到天南海北,但你不可以。”
“他干干净净站在山尖儿,你非要去见他,你得淌水过河,翻最陡的山,穿过荆棘密林,还得警惕着周围能吃了你的猛兽,你以为你受了这么多罪走到他面前他会可怜你,可是他看见的只有你满身的污秽。”
“你这个情正在头上,劝是没用,但是你得明白一件事,人最怕的是时间,时间永远不停,但是人心会变,我不怕你一直这样,你闹也好睡也好,只要眼前没了这个人也没了他的念想,你总能忘,我们就这么耗吧,耗到你能忘了他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