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生伸手想去摸方城的脸，抬到半路被人截下，他疑惑着看方城动作，就见方城两手包裹住他的手，朝手心哈了口气，一下就变得暖起来。

“你手怎么这么凉？”

裸露在外的那双手骨骼更大些，在冷风里待久了，表皮发红干裂，秦怀生凑上去哈了口热气，蹙着眉抓着方城的手道：“我们戴上手套吧，太冷了，回去就要裂了。”

“秦怀生。”

被叫的人应声抬头，转瞬便像中了巫术一样，哪怕他会溺毙于方城那双极尽温柔的眸子，他也丝毫不惧，定要看看那黑沉沉如同深渊一样的眼底究竟还藏着什么。

然后，他便在那双眼底，看到了自己。

“能遇见你，一定是我方城上辈子、上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不需要会说，我能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你想说的一切。怀生，你要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方城不能没有你。”

有情人间的真情流露，在这座百年山谷的见证下，铭记于对方内心。

好似这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盛大婚礼，数不尽的林木花草是他们的宾客，纯净绵软的雪路成了他们脚下的红毯，他们的誓言真挚而诚恳，向盘桓在他们周身的一切告知，这就是他们的爱人。

呼啸着席卷而来的风为他们扬起一片片晶莹，那便是礼成之后撒在新人身上的拉花喝彩。

爱情，之余人，是生活饱满富足后的奢侈。

爱人，是个稀罕物，可遇不可求。

若是及早遇到不去珍惜，也许就再不会遇到更好的。

其实当下已然是最好，只要纯粹只要真挚只要热烈，他便一定会感知得到。

两个胖乎乎圆滚滚的青年沿着小路朝冻了冰的小溪跑去，一如那个夏天被蜂群追着逃命般。

时光错落，两个场景交叠在一起，一亮一暗，一暖一寒，白驹过隙的时间加深了他们的情感，这一回，他们依旧还是朝前一跃。

闷闷的扑通声后，两个人砸进厚厚的雪被。

因着加速跑助力，他们深深陷在雪里，秦怀生想起来都难，他用力扑腾着两条腿，和夏天在这个地方在这条小溪里扑腾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方城，你还能起来吗？”

“……不能。”

赤裸|裸带着笑意的问话得到回应，秦怀生松了力气，伸开两手躺倒在小溪上，看着头顶遥远的天际，舒展着眉眼，朗朗笑开。

“今年清州的雪下得真大。”

“是啊，今年的清州真好。”

秦怀生抬起脚，突破层层障碍，触碰到方城的小腿，蹬了两下，纠正道：“我说的雪。”

方城压住秦怀生作乱的腿，仰着脑袋回他，“我说的人。”

“谁好？”秦怀生撑着手肘起身，才起了连一半都没有，身侧飞扑过来一个黑影，又将他压倒回去。

他们戴了手套，方城两手撑在雪里也不冷，秦怀生深吸一气，拍了下方城的胸口，“你不是说起不来？”

方城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看着秦怀生佯装发怒时的表情，心头一颤，他轻笑出声，不管不顾地压在秦怀生身上，隔着棉帽子冲身下人说：“怀生好，怀生最好，怀生是天底下顶顶好的……怀生是方城的……”

扑哧一声。

方城脸上都有些泛红，他微微起身就见秦怀生弯着眼睛笑，他低下头抵着秦怀生的额头，低声念叨，带着委屈。

“不是吗？你不承认吗哥？嗯？”

秦怀生笑着要偏头，结果方城不让，秦怀生扭到哪儿方城就追到哪儿。

“真的不认？不光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难道你要抛弃糟糠之妻？”

“不抛弃！”

方城的一句打趣，却让秦怀生认真起来。

秦怀生抬起两手，先是扑了扑手套上的雪，而后才捧起方城的脸，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极大程度地安抚了方城内心深处的躁动不安。

“白老爷子是替你在问我，他知道，你也知道，如果有人想让我离开你，那太简单了，因为我什么都没有。”

“身外之物不重要，强求未必有好果。你不一样的，方城。”

“我知道失去你是什么滋味，太苦了，我会笑也会说，可我总觉得那是一个假人，真实的我，总会在没人的时候想起你。”

“方城，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但我永远不会再放开你了。”

“你要信我。”

秦怀生说出这一番肺腑之言，方城如果有翅膀，此刻一定已经冲破云霄。

方城胸腔涩涩的，眼底又热又酸，喉结滚动吞咽一下，他点着头张开嘴，嗓音暗哑。

“信，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