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沸见触藩抢先,顿时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其余众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雨姚从人后走了出来,站在触藩面前,依旧先行礼作揖。
触藩冷笑:“想来你这贱人又要找打。”
雨姚恭敬道:“先国礼而后家礼,古来如此,相国失礼,下官辱命,礼崩乐坏,呜呼哀哉!愿相国再行凶礼,哀国之忧,以下官为人殉,告天之灵。”
触藩闻言大怒:“好哇!一个贱婢,也敢吓唬起我来了!我看你舍不舍得这条贱命!”
雨姚半步不让,昂首道:“如此,请相国动手。”
触藩刷的一下抽出宝剑,抵在雨姚脖子上,众人唬的魂飞魄散,公子沸在一旁咋咋呼呼“使不得!”
雨姚直直的看着触藩,目光透出嘲讽笑意,触藩与她四目相对,理智悄然回归:她是外廷女官,又是君主新宠,更占着礼义,若是杀她,只怕......
他虽如此想,手中的宝剑却是半点不退,甚至越来越用力。
锋刃划破了她的脖颈,一线鲜血流了出来。
公子沸急的团团转,见触藩不听劝,便去劝雨姚:“司巫不爱惜自己,好歹想想君上,罢了哟!”
这一句话叫触藩越发犹豫,雨姚此时开口:“请相国收回玉佩!”
触藩的眉头拧的死死的,终于恨恨的把宝剑扔到地上,抬脚踹在雨姚胸口,雨姚被踹出几米远,只觉喉头发甜,她强撑着爬起,直勾勾的看着触藩。
触藩大步走到桌前,把玉佩从枕下取出,然后步履生风的往外走,他的手下也跟着走了,公子沸追了两步,留不住,只得苦笑回来。
空碧见状,连忙上前,将手中玉佩塞到孩子枕下,其余众人如梦初醒,也纷纷按照次序,将手中珠玉放到孩子的肩膀下、身子下、腿下。
小孩子觉得硌的慌,又扯着嗓子大哭,众人连忙夸他哭的好,“真有劲儿“,公子沸夫妇笑开了花,接着又是一场小宴,这幼名礼便算了结。
众人拉扯相送,各自回去,入了宫,空碧把其他人打发了,走到雨姚的牛车前,愁眉苦脸:“你算是出风头了,可相国岂是好惹的?君家也让他三分,等着看吧,他必不肯善罢甘休......”空碧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没等到回应,忍不住自己把牛车的门打开,只见雨姚满脸通红昏睡在车内,不祥的热气和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是犯了热病了!
空碧吓坏了,连忙招呼人把雨姚搀扶出来,送回舞雩衙,又找了疡医来照应,自己马不停蹄的去曲宫报信,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玉笙早得了消息,来宰这儿禀告,三言两语,说的宰暴跳如雷!
宰在室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玉笙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说:“后面几鞭子打的不重,脖颈上大概也是皮肉伤,听说司巫起初还能自己走路呢.....“
宰骤然转身,问玉笙:“那老匹夫果真狂妄至此?”
玉笙才知他不是担心雨姚,忙道:“不敢虚言。”
宰气咻咻的叫:“传旨,罢相国之职.......“
玉笙故作惊讶,对宰道:“君上,相国手里可是有五万人马!”
一席话如同雪水浇头一般,宰登时哑了口,玉笙思索了一番,道:“君上不妨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多抬举司巫,众人自然就知道君上的心意了。”
宰微微颔首,可巧这时候空碧来报信,宰找到了出气筒,骂道:“还不如女子刚烈,寡人的脸都叫你丢尽了!”不由分说,罢了空碧的宗伯官儿,命另一位堂侄儿名叫高秋的代理,然后又忙着想法子对付触藩。
玉笙有心劝他去看看雨姚,奈何找不到时机,只得自己瞅了个空,往舞雩衙去了。
舞雩衙里,雨姚正发着高热,霜池和献芹寸步不离她左右,疡医端着药汤随侍在侧,那新上任的宗伯高秋也来看了,留下一堆华而不实的珠宝。
玉笙见雨瑶浑身是鞭痕,脖子上还有一线血迹,皱眉问疡医:“这些伤痕可能消了?”
疡医道:“难消,难消。”
玉笙叹气,叮嘱了霜池和献芹几句,就走了出去,他路过内宫与外廷之间的竹林时,听见竹林里黄莺一般婉转的哭泣声。
他停下了脚步,高声问:“什么人?”
哭声戛然而止,然后就是细碎的脚步声,一位少女慌慌张张的走了出来。
玉笙见了她,只觉眼前一亮,但见她:
柳眉微蹙见犹怜,
明眸含光胜潋滟,
粗衣难掩倾城色,
分明神女下凡间。
她这般美貌,倒叫玉笙都看住了,那少女小心翼翼的走到玉笙面前,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一般。
玉笙思虑片刻,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小声道:“小女名叫玉帐。”
玉笙道:“我叫玉笙,你我有缘了。”
那少女不接话。玉笙又问她是什么人,少女眼底落下泪,自言家贫,幼时就被父母卖入外廷,如今在巫医衙门做医女,“姐姐们总欺负我,我新得的衣裙,就被她们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