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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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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泠口中的装孙子,十有八九是在他岳丈面前,想他好歹与堪称大漠霸主的岱森打过交道,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面对岳丈老人家,他总有种一见打怵的感觉,就好比现在,他站在盯视下,便好似被攥在了一只阴湿的手里,各处是浸骨的寒——真邪了门。

穆之恒走后,他并没有立马来禀报,一是考虑到被穆之恒打伤的逼真程度,二是,因打输丢了东西就急忙上告的行径,多少显出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属性,他虽见人打怵,却更清楚他岳丈眼里容不下此种沙砾,但打输是事实,丢东西也已是事实,是以他便露了点底给所里的探子,放人先来禀报。

但眼下看,这小聪明属实动得叫个自作聪明了。

“温统领,”坐在一旁的卫肇宪说,“按章程,配发牌子须收到兵部加印的文书,温统领即便当任不久,此事不会不知罢?”

说着,他又看向对面的覃茂山:“覃大人,兵部可有批下此事的文书?”

覃茂山觑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

温泠心下一沉,谨声道:“回卫大人,下官并非不知,只是穆侯来得突然,又带了皇上的旨意,下官……”

“哦?我只当温统领要越过兵部去,听从皇上直接调令。”卫肇宪悠然道。

温泠立时踉跄着跪地:“下官不敢。”

“我看非也,”卫肇宪扫了他一眼,轻飘飘的,“人一个时辰前便走了,一个时辰,现下去追怕是也追不回了罢?”

温泠咬了咬牙关,他在看到那份黄卷时,便知晓迟早会面临这种场面。

此事他置身其中想里外都做人,不是件易事,但无论如何他已算是入了詹国公府的门,今日还这么一番折腾,明面上他想还是能过去的,却未料到卫肇宪会当着詹兆渊的面如此直截了当,丝毫不顾情面。

未必不是得了詹兆渊的授意。

温泠微微抬眼,余光见上座的詹兆渊不知何时阖上了眼,极慢地转着手里一串红珠,没有要出声的意思。

“此是下官疏忽,”温泠躬身道,“当时下官见阻拦不住,只想着立马安排下人,一路留意动向,刚收到消息,穆侯现下已入顺州地界,正往西面辰州的方向去,下官不敢耽搁,前来禀报。”

这亡羊补牢的一番话说完,温泠便安静伏着,但全身紧绷着,每一处都在聆听上方的动静。

一旁覃茂山忽道:“姓裴的,让穆侯爷去辰......”

话说半句没了声,温泠再次抬起眼,果见詹兆渊动了,他那只挂有珠串的手半抬着,珠串垂落下来,他才注意到那珠子内里是通透的,有莹光流动,晶红的血色一般。

“此事我已知晓,”詹兆渊没有起伏的声音接着响起,“你先回罢。”

温泠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告辞后悄声退出了门。

詹国公府是朔京里规模仅次于皇城的存在,按说仅次于皇城的应是亲王府,但魏章帝膝下并无子嗣,无王可封,皇亲兄弟也都在外就藩,唯一那镇北王府,不说只是个异姓王的府邸,当初坐落在朱雀大街便是硬挤出来的规模,自是更比不上。

温泠如今在府里还需小侍引着走,从鸿濛堂出来一路走,谈不上百儿八十,亦有大几十的人对着他行礼唤“姑爷”,他心不在焉的,俱全一声点个头应付一下。

他正思忖着方才在堂中的一言一行。

世人多戴着面具活着,但在他的眼里,多数面具形同虚设,他总能看穿对方在想什么。

因着这个,穆之恒曾笑说他是只蛔虫,属看一眼便顺着钻肚的那种,这点他无可否认,比如今日穆之恒从禁卫所离开后,他便知晓他二人即便当面如常,也不会同在旸关时一般赤诚相对了,十年同舟共命,也终是风流云散罢了,穆之恒大约也会如此想。

但詹兆渊这人,他看不透。那张异常矍铄的面孔总带着些诡异的淡漠,仿佛人世间在他眼中只是“芸芸众生”四字,明明他自己也不过是众生一粟。

温泠很少为自己做下的决定后悔,哪怕他第一次真正站在杀戮的硝烟里,他也拎死了掉到地上的同伴的头颅,带着杀出重围,用愤恨填满自己,以获得再次站在战场上的勇气。

不是不怕,他只是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要名、要利,他有要证明自己的人,也有要保护的人,所以在最初詹兆渊的人来接触他时,他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了,詹兆渊能给他想要的一切。

可是顺着走到这时,一路小心翼翼,而前路却越走越黑,如临深渊,他不能自已地生出了悔意。

只是如今,他还能退吗?

想着,他脚下停住。

前方小侍虽一直低头默默领路,实则始终留着一瓣玲珑心在后头,在温泠停下的同时他便也停下,返身候着,只等听吩咐。

“盈阮……你们小姐的院落在何处?”温泠想起什么,问道,“有件匣子她一直念叨没带上,说是李妈妈知晓的,今日正好取了,可方便带个路?”

小侍面上果真显出些犹豫,但只是片刻便应了声,领着温泠向回路的方向走了。

这小侍可谓把少说多做发挥到了极致,温泠感叹着,跟着走过一重又一重门,已是他完全不识得的地方了,约莫临近后院,忽见一群人堆着走在一起,行路间,他看清人堆中间还有一抬担架,由那些人抬着,正向他们这方走来。

担架上铺着一片竹席,席下隆起,长宽看来,能识出是个人形。

越是这时,越忌妄言,温泠收回探究的目光,只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

没多久,那群人无声地靠近他,又无声地经过他。温泠始终目不斜视地默声走着,只在某一瞬偏了下视线,从颠簸中垂落在担架边上的半只手上一划而过。

——那只手,仿佛只剩了骨头与皮,紧贴在一块,几乎能看清骨节的形状,跟骷髅架子似的。

他默不作声地将方才挨近担架的那只手负到身后,前头领路的小侍似是见惯了这场面,并无异样,他捏了捏手心,脚下如常地继续跟着。

……

鸿濛堂内,在温泠走后,上首的詹兆渊没发话,谁也不敢先开口。

片刻,珠子碰撞的清脆声再度响起,便听詹兆渊道:“先人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烹之一字,讲火候、技巧,要烹出鲜之一字,则讲火候、技巧需恰到好处,谓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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