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被这个疯子发现了!!
......他要杀了我吗?
小幺子在心里疯狂地呐喊,他刚想从神像后面自己滚出来,跪求对方放过自己——可哽咽的话还卡在喉咙口,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剑气就横扫而来。
带着锋锐到蜇人的杀机。
死亡的气息扼住小幺子的喉咙。
扑通一声响,尘土彻底飞扬起来。
填满了整座四方的破庙。
在震耳欲聋的倒塌声中,被吓到极点的小幺子哀鸣一声,眼前骤黑,终于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周围一片狼藉。
泥塑的神像被横腰斩断,半片残破的用朱砂点睛的脸冷冷地望着他。
破庙里除了积蓄的血洼,和一连串通往门槛的血迹,再无第二个人的踪迹。
死里逃生,可称毫发无伤的小幺子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破庙。他奋力地挪动双腿,在荒凉的城郊土地上奔跑,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他管不了枭首城里凶神恶煞的修士,此刻就算落入仇人手里,也比一人待着让他肝胆俱裂的破庙里好得多。
他一路跌跌撞撞,甚至不敢停歇地跑回了城。
刚一入城门,展现在他眼前的,是生机断绝,血流飘橹,宛如炼狱的一座死城。
魔界四大城之一,以商业繁荣,人流量庞大,鱼龙混杂而闻名的枭首,一日之间,被屠戮了个干净。
不分凡人修士,不分男女老少,也不分魔界和人界的来人。
除了糊里糊涂逃出城,避了大难的应寒,城内熙熙攘攘的数万人无一活口。
所有尸体都是一击毙命,割断脖颈而死。
冰冷如存了几百年的硬雪一般的剑意,封断所有的生机和血气。
正和应寒在破庙里,那破空而来的一斩,同属一人之手。
而枭首城主临死前传来的影像,是一个白衣加身的少年剑修,反手握着一把血迹斑斑,造型怪异的长剑,手腕一扭,搅碎了他的心脏。
这个消息传到人界,人界第一门派道阳剑阁,立即宣称弟子顾煋临危授命,力挽狂澜,当机立断,凭一己之力,成功遏制住枭首城里传播极快,催人发狂、自相残杀的心疫,立下了事关整个人界安危的大功。
加之他心性天赋皆绝伦,年少即有英才,故授仙尊之位,封号临微。
道阳派的这番宣言一出,惊起滔天波浪。
尤其是魔界,不管是剩下的三大城,还是各处偏远零散的地界,均是群情激愤,言论甚嚣尘上。
但相比之下,三大城主,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他们没有对顾煋和道阳派提出任何质问,也没有采取明面上的报复——尽管这样一桩血淋淋的屠城惨案,七万多人的性命,放在正道绝迹,妖魔横行的魔界,也足已让人瞠目结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更别提还和一个人界来的修士脱不了干系。
三位实际上的魔界掌权者,反而一致下令捉拿煽风点火、散播流言的人,严令不准再议论此事。
也许那日枭首城里真有一场不得不杀的疯疫,也许是怕顾煋一剑毙命城主的狠绝和年少轻轻就能挑动魔界的实力,更也许是人界私下传来了隐秘的消息——
这桩血债,慢慢地也就流出了街头巷尾的议论,数月后,偶尔有人在茶余饭后提到一嘴,片刻沉默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或许因为杀孽深重,害怕因果报应,尽管一战成名,顾煋此后也不见踪影,宛如人间蒸发。
有传言说他虽然立功,但行事粗暴,不加掩饰,背了太多血债和尘缘,被仙门厌弃,不敢回去,仍隐姓埋名混迹在魔界。
有义愤填膺,心怀愤恨之辈去找他寻仇,最后也没再有消息传来。
事情的真相,那日枭首城里的来龙去脉,最终成了一桩迷雾重重,注定不可说的秘闻。
后来仓皇流落到它城的应寒,偶然间得知了当年的一些旧闻,辗转反侧多日,终于确定当时破庙自己永生难忘的血腥一瞥,所见的人正是临微仙尊顾煋。
刚屠完城,来破庙里沉默不语,矗立良久。
估计只是歇息,没有悔过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一剑斩了泥像。
但不知为何,留了自己的性命。
或许真如他话所说,懒得理睬一只瑟缩的老鼠。
管中窥豹,得出这个结论的应寒,又被刺激得三天吃不下饭。
这种看一眼就折寿的祖宗,应寒还真没想到,此生能有福气能遇见第二次。
可事实铁证如山。
伤了他玉面书生玉脸的灵刃,剑意冰冷凛冽,杀气腾腾,被吹成了飞灰应寒都能嗅出来。
剑气之于剑修,是独一无二的身份标识。
应寒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殷寂连!你身为魔界之尊,居然和顾煋这样臭名昭著的血债仇人,混到了一块!”
他攥紧扇柄,竭力稳住身形。既然已经出声冒头,他也干脆豁出去喝道。
殷寂连听了顾煋的名号,怠慢地掀起眼皮,赏这书生一眼。头一个遭了毒手的老头修为精深,底蕴深厚,对灵力半是枯竭的他来说是大补,他一边感受着体内灵力冲涌舒展,一边漫不经心道:
“血债仇人?疯子?“
他轻笑一声,丢下被邪术掠夺得油尽灯枯的老者,抬腿走来。
应寒下意识身子一缩,手指用力到发白,双腿抖如筛糠。
殷寂连却没对他下手,而是抓起应寒身边的中年散修,如法炮制,吞噬着那人的修为。
他正沿着修为强弱的顺序,用阴邪的功法,逐一提升自己的功力。
他周身的气势也随之节节上涨。
应寒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侥幸,他继续道:
”殷寂连!你这是与虎谋皮......!顾煋此人薄情无义,数万生灵他都敢下手屠戮,你就不怕他把你也斩了吗?"
殷寂连手上动作一滞,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
他本就生得俊美明锐,只是一双眼看人阴鸷,现在不知道怎么,眼底疏朗许多,噙笑下跃出几分潇洒又柔软的风情。
他眼梢微弯,道:
“你怎么能确定......我怕。倘若这正合我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