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寒一愣。
一是这阴郁魔尊的粲然笑容太过渗人,二是他的话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来这个新魔尊不仅毫不在意顾煋危险无情的臭名,还有一种飞蛾扑火的狂妄自大。
要么殷寂连太过愚蠢,他们魔界真的算完了。
要么殷寂连与临微仙尊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复杂。
应寒脑子转得飞快,面上却一点不显。
殷寂连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他可没指望靠几句话就能劝服堂堂魔尊。
“不,你根本不知道!!”
“那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疯了!他早就疯了!!”
多年前在破庙偷窥到的秘辛,是他逃生最大的底牌。
而短暂一笑后,殷寂连的脸迅速冷下,对应寒的嘶喊充耳不闻。
时间紧迫,没空和一个将死之人闲扯。
季长歌倒是在旁边皱了皱眉头。
应寒见没有效果,死咬下唇。
他心一横,说道:
“你们都不知道!!”
“我是枭首城里唯一一个幸存的人!”
......我、我见过他!!他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
应寒眼前一晃,瞳孔下意识紧缩。
殷寂连上一秒还在几米开外,下一秒就已经逼近到他身前。
“......”
应寒嘴唇发颤,脊背一阵发寒。
年少的魔君垂着眼,声音如同带着碎碴的冰,阴测测道:
“你见过他......?当年?”
“嗯,嗯......我,”
“我真的见过他,在一个破庙里.....”
应寒瞧得清楚,听到“破庙”两字时,殷寂连的双眸极快地转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瞬,但足以让他抓住机会。
“我当时偷了东西,怕被人报复,躲到城外的破庙里——”
“我、我害怕极了,藏在神像后面,他,顾、顾煋,一个人提着剑走进来......”
应寒哆哆嗦嗦地说道,殷寂连的目光牢牢地锁在他身上,如毒蛇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下一秒他脸色骤变,视线越过殷寂连肩头,似乎看到了什么十分难以置信的东西,瞳孔极剧缩小——
半空中,汹涌的风袭来,原本斜倚在树上,拨弄剑穗的季长歌敏锐地抬起头。
应寒连退好几步,一张清秀的脸上因为惊恐而扭曲。
“顾煋!”
随着颤抖的声音落地,在场众人皆察觉到笼罩整个魔渊的灵力气流开始剧变。
从肆虐到紧收,似乎受人召唤似的奔向某个地方。
应寒又是一阵胆战心惊,不过好在他本就是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和脑子,抬手指向殷寂连身后。
非常简单但屡试不爽的招式。
季长歌挺身喝道:
“有诈!”
两道声音交叠,一颤一疾,宛如满弦的利箭,冲破呼啸的风声,直射而去。
如落花翩翩,流水潺潺,一去不返。
殷寂连先是一怔,然后缓缓转身,回了头。
茶凉了。
洞府小亭里,季长风的位置空空如也。
只剩掌门陈玄和道阳老祖,遥遥对坐,相顾无言。
陈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装作饮茶,趁着仰头的间隙,把目光瞟到画卷上。
画上云卷云舒,拂灵山上依旧白光一团。
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于是陈玄又把头撇到亭外,假装被鸟鸣吸引,去辨别草丛中乱跳的雀鸟。
然而一点红色的劫云凝聚在白光上,打破了这虚假的安宁。
陈玄的心和手中的杯子一样凉。
该来的还是来了。
道阳老祖长呼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捻起白须道:
“陈玄啊,坐这么久了,年轻人受不住拘,出去走走吧。”
陈玄恭敬地称是,起身垂头拱手行礼。
随后识趣地转身。
老人在他走后自言自语地感叹:
“顾煋性子倒是聪慧悍勇,借魔渊破碎的混沌之气冲击境界。”
“宁愿冒着渡劫失败,身死道消的风险,也不愿在身上留着天道誓的隐患,受制于人。”
老祖捻动胡须,眼中轻蔑又复杂。